陈封点点头道:“洪溢之确是圣上心腹爱将,然他执掌宫禁宿卫,已有八年太平无事,他有何功劳升任右都承宣使?若说寻常升迁也还使得,但这禁军都承宣使之位何等显要,岂可轻易授予无功之人?若说梁都太平是洪溢之功劳,实难服人。洪溢之从未统兵出征,天下将士多有不知其为何人者,他为禁军统帅,教天下数十万出生入死的将士如何能心服?”
崔言道:“崇恩之意,是说洪溢之得以升迁,全仗洪都知之力。然那洪溢之为近卫多年,只因生性洒脱,行事爽利,素得圣上宠爱。今朝得升高位,只怕也并非尽是洪都知之功。”
陈封道:“圣上心意,我等外臣终不能左右,只奉旨听命耳。然于内侍,却不过只言片语便可更改而已。圣上终究年迈,只怕耳根子也不似昔日那般硬挺了。只此一事,我便已知晓,默之你在朝中殚精竭虑,我在边疆披肝沥胆,终不及宠臣近侍一句谗言也。”
崔言叹道:“崇恩所说,我也曾虑及,然圣上御体已大不如前,身边是断不能少了洪都知的。我等做臣子的,终当以忠孝为先。”
陈封道:“默之曾虑及此事,却可曾想过,圣上百年之后,太子承继大统,如默之所言,你我二人自是辅政之臣不二之选。然你我二人当真能总理朝政么?”
此言一出,崔言已是目瞪口呆,只听陈封又接道:“那时内廷之中传来一道诏谕,你道是新君之意,还是旁人之意?我二人是受是不受?诚然政事堂有封驳之权,然天下有几人如默之般铮铮铁骨?日后诸中书舍人皆能如默之一般不肯阿谀媚上么?纵然有如默之一般人物,便不怕内廷将其换了肯从命之人么?”
“况且洪都知有拥立之功,新君如何不宠信于他?那时你我二人忙于朝政,无暇日日教导新君,洪都知却可常伴新君左右,以言语魅惑君王。默之以为,新君是信你我,还是信他?到那时,纵使你我心雄万夫,却只怕身家性命也不能保,又何谈总理朝政,兴邦强国?”
陈封目视崔言,一字一字道:“内侍掌权,终为国家大患。”
崔言默然半晌,拱手道:“崇恩至理名言,崔言目短识浅,虑不及远。今日受教,在此拜谢。”
陈封道:“君投我以木桃,我报君以琼瑶,何必言谢。有此一虑,为郑国计,为太子计,洪福断不能留。”
见崔言仍旧沉吟不语,陈封又道:“我知默之有古大臣之风,素来坦荡刚直,不愿使争斗手段。我却不然,陈封乃是武将,兵家尚诡道,我却不得不使些手段。是为我满门老小,也是为我大郑朝廷。”
“我不愿扳倒杨敬,便是为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