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封一怔,笑道:“原来这事默之都已知晓了。”
崔言道:“崇恩使御史上疏参劾杨都知,自然是为教杨都知无暇分心令郎案子,以解令郎之困。然裴桑鼎拦下弹章却又为何?若说裴桑鼎受他人指使,我却不信。以裴桑鼎与崇恩之情义,他如何肯做有损崇恩之事?是以这事我想了半日也不得其解,便请崇恩为我分解如何?”
陈封道:“此事说来惭愧,默之责我有违朝廷法度,便是为此了。确是我命人请三位御史上疏参劾杨敬,也确是我请裴桑鼎拦下弹章,直送圣上驾前。诚如默之所言,我请御史上疏,正为绊住杨敬,却不为扳倒杨敬。是以我才又请裴桑鼎拦住弹章,不教二位相公与默之知晓,以免将杨敬交部议罪。有此一事,杨敬必心有所忌,不敢置犬子于死地,与我结下深仇。”
崔言道:“恕崔言愚鲁,仍不解崇恩深意。崇恩甘违国法,使出这等手段,何不一举将杨敬扫除,教他无还手之力?却还要留下杨敬以为后患。”
陈封叹口气道:“不瞒默之,我何尝不是心有顾忌。我为朝廷大臣,官爵显赫,不得已使出这等手段,虽可扫除杨家阻碍,开脱犬子,却不免要遭朝野议论,坏了我名声。是以我只盼能将这案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此,便可波澜不惊,将祸事消弭于无形。”
陈封看看崔言,见崔言端坐不动,神色间却仍不信服,只得接道:“此是其一。”
崔言微微颔首,有恍然之色,却不开口,只等陈封说下去。
陈封道:“其二...却不知要从何说起。”
崔言道:“这其二想必才是关节之处,崇恩若实不愿说,便不说也罢,崔言不敢强求。”
陈封道:“默之言重了,我岂有相瞒之意?不过确是不知从何说起而已。”说罢又叹道:“此事说来话长。默之也该知晓,两年前霸州之战后,朝廷升我为骠骑将军,禁军都宣抚使。其时我熊飞军指挥使程备在霸州之战中立有大功,我便表奏程备为禁军右都承宣使。哪知圣上竟驳了我的荐奏,以禁卫军都指挥使洪庆执掌都防宫禁有功,擢升禁军右都承宣使。却只将程备安了一个正四品禁军都宣抚使司掌军都部署使名头了事。默之,我数十年征战,但有微功,所荐所奏圣上无一不准,只这一遭圣上驳了我,却是为何?”
崔言点头道:“此事我自然知晓,若说起来,程无患确有些赏不当功,然崇恩也该体察圣意。若依崇恩所奏,崇恩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两位副帅,一位是崇恩旧日恩师,一位是崇恩心腹僚属。如此,则恐我郑国禁军成了崇恩之私军,禁军都宣抚使司也成了崇恩一言之堂,朝野君臣岂能不忌?于崇恩,也绝非善事。”
陈封道:“默之所言,亦是常理,我岂不知?然治军之要,在赏罚分明。若有功不赏,哪个还肯卖命?是以我明知有此忌讳,仍要荐举程无患,正为示天下将士以我陈封至公无私也。自我少年时圣上便信我重我,简拔我于微末偏裨之间,授我以重兵,委我以重任,累迁以至今日。圣上若忌我,何至有我今日?是以我以为,忌我防我之人,绝非圣上,实是另有其人。”
崔言迟疑道:“崇恩说的是...洪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