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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8章 川蜀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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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礼!”朱常瀛几步上前,扶住刘綎,“久闻老将军之名,今日得见,幸甚!”

“老臣不敢!”

随着老头起身,朱常瀛稍稍打量,对这人便生出好感。

老头六十了,须发斑白,但满身的腱子肉却怎么也遮掩不住,身高只比朱老七矮了些许却也相差不大,腰杆笔直,双眸隐含杀气。

指挥能力且不说,但绝对是一员勇将。

刘綎见到朱常瀛也大为吃惊。

老头入京述职,听过瀛王些许事迹但也不多。海外立国、藩王领兵、群臣忌惮、特立独行、傲慢无礼、嚣张跋扈…...总之风评不好。

来之前,刘綎以为老朱家又多了一个败家子而已,得皇帝宠爱借机敛财罢了。

今日当真见着了,却出乎意料之外。

这厮…竟然当真是练家子,而且杀人无数。

稍稍留意王府亲兵,刘綎神色再次凛然。立如青松,稳如磐石,双眸含煞…都是百战劲卒。不简单!

朱常瀛看刘綎亲兵,亦是十分好奇。

亲兵队伍大约五十几人,虽都穿着大明军服,但一眼观之,却发现许多人并非汉人,甚至有几个黑黑的印度面孔,佩戴的武器也五花八门。

怎么说呢,有一种雇佣军的即视感。

对待这样的牛逼武将,朱老七自然十分热情,抓着刘綎粗糙老手不放,谈笑着将其引入会客厅。

落座上茶,朱常瀛笑问,“孤看老将军亲兵面目奇特,骁勇彪悍,莫非就是传闻中的都蛮锐卒?”

“殿下谬赞了,老臣在西南任职多年,确有些土司青壮沐浴皇恩入我军中,骁勇谈不上,怎敢与我大明天军相提并论。好在他们听话,勉强用之。”

“老将军谦虚了,坐镇西南边陲,平定诸蛮,功大莫焉。”

“不敢,都是皇恩浩荡。”

这老头…还真是谨慎,看来从他嘴里套取西南情报暂时不可能了。

藩王这个身份,对文臣武将来说总是忌讳,便王妃沈家也少有主动来找他朱老七的,何况与刘綎只是初见。

刘綎性子急,喝了几口茶,便迫不及待开口。

“老臣来此叨扰,是为了军需一事,有些唐突,还请殿下海涵。”

“无妨,朝廷公事,老将军直言便是。”

“好!”刘綎从亲兵手中接过一纸文书,交给朱常瀛,“此次征剿建奴,有五千川军奉调入辽,此时已到了山东地面。”

“眼见入冬,弟兄们还穿着单衣,幸赖朝廷体恤,划拨咱棉衣棉靴等过冬物资。殿下…您看?如有可能,老臣打算在津门便为儿郎们换装。”

朱常瀛接过文书,扫了一眼之后交给谭国兴。

“你看看物资清单,能否为老将军凑齐了?”

谭国兴拧眉思索片刻。

“回殿下,前几日有七千套军服装船送去了辽东,眼下津门库房只有棉服四百套,棉靴六百双,棉帽千三百顶,其余物资,臣马上派人去查,今日给出数量。”

闻言,刘綎脸色顿变,其余几名川军将领脸上也不好看。

“殿下,这…这可如何是好?”

“五千人呐,没有棉服,不要说辽东,在山东也活不起啊!”

“殿下呀,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老臣与兵部反复核实过,确实为我部筹备了过冬之物,而且已送来了津门。”

话里话外,刘綎似有责怪之意,就好像津门转运衙门贪了他几套破军服似的。

谭国兴不愿意听。

“刘老将军,兵部一直催促物资从速运往辽东,却从未有令要为川军准备过冬棉服,我们也是今日方才知晓的。”

“兵部那边不清楚情况,这却不是转运衙门的过错。刘老将军最好派人去兵部问明情况再做计较。”

“嗯哼!”一川军将官坐不住了,愤然起身,“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川军五千儿郎赶几千里路为君分忧,难道要冻死在中原?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住嘴!”刘綎回身,一个大嘴巴扇过去,“瀛王殿下在,一定会为我等做主,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向殿下请罪!”

那将官警醒,也觉自己失礼,急忙躬身。

“末将粗鄙不知礼数,请瀛王殿下责罚。”

看着二人一唱一和,朱常瀛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略感酸楚。

“老将军莫急。”

朱常瀛问谭国兴,“我记着有好些棉服在返工,你去问一问有多少,几时可以完工。”

“是,臣这就去。”

刘綎疑惑道,“棉服返工,这是何意?”

朱常瀛抬头看了眼时钟,眼见距离宴席还有一阵子,于是起身。

“老将军随孤走一遭吧,一看便知。”

刘綎不明所以,却也不便多说,跟在朱常瀛身后。

一众人出王府,走了不到一刻钟,进入一院落。

院子里到处都是人,忙忙碌碌,喧闹嘈杂,棉絮飞扬。

管事见人来,马上上前陪笑道,“殿下,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事您差人吩咐小的一声就可。”

“那些还没来得及返工的棉服呢,带孤去看。”

“好好!”

管事的也不敢多言,带着众人进入一库房。

“殿下,未返工的棉服都在这里呢,大约还有八百套。”

朱常瀛拿过一件棉裤,递给刘綎,“老将军你看,这就是转运衙门接收的棉服!”

刘綎接过,只觉轻飘飘,拿手捏了捏,薄薄的一层棉花,不由怒目。

“日他先人板板,良心都被狗吃了!这也叫棉裤?”

朱常瀛幽幽叹息。

“转运衙门接收的棉服,有六成是这样的。”

“老将军去过朝鲜国,当知辽东冬季是何模样。这样薄薄一层,别说辽东,便在南直隶也熬不住!”

“孤授命转运军需,不能视而不见,已上书弹劾涉事司衙。”

“内阁,兵部也早已知晓此事。然,至今也没有给个说法,令人愤懑!”

“老将军,你说这样的棉服,孤忍心送去辽东么?如何对得起那些在前线厮杀的好儿郎?”

闻言,在场人尽皆默然。

眼见为实,未免太令人齿冷心寒。

这样的破烂如送去辽东分发士卒,不要说与建奴作战,自己个便要哗变。

官员贪墨,已经到了丧心病狂,令人发指之地步。

刘綎看向门外,一排排木板上铺着雪白棉花,一人一铺,正在有节奏的弹棉花。

“殿下,您说的返工就是给棉服加厚?”

朱常瀛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走出门外,去了另一间库房。

“老赵,这些都是返工好了的,没错吧?”

管事的急忙回答,“正是,棉裤用棉两斤,棉袍用棉三斤四两,用的都是顶好的新棉。”

朱常瀛拿过一件叠好的棉袍,递给刘綎,“老将军且看,这样的袍子可还满意?”

刘綎拿在手里摆弄片刻,眉眼舒展,连说了几声好,又解下大氅,将棉袍穿在身上。

“这个好,这个好,儿郎们有这般棉袍,便睡在野外也不打紧。”

这个…就有些夸张了。

零下二十几度,棉袍也抵挡不住。但有之前那薄薄的一层做对比,这件棉袍就显得难能可贵了。

库房中不仅有棉袍棉裤,还有棉靴棉帽棉手套,甚至还有毛线织的围脖。

随着逐个介绍,一众川军将官终于眉眼见笑,黑脸不见踪影。

刘綎老怀大慰,“圣上隆恩,殿下体恤,朝廷顾念,儿郎们有福了。”

这也是个老滑头,谁也不得罪,净说些没营养的罗圈话。

朱常瀛倒是没有说什么,但赵管事却不愿意听了,“老将军,方才那间库房里的才是兵部拨付的棉服,这间房里的不是!”

刘綎神情一滞,“这是何意?”

赵管事不咸不淡道,“兵部可没有派一个人来返工,更没有出一个铜板返工!”

“我家殿下发现大批军需不合规,震怒之余,更可怜边关将士,遂自家垫付银两采买棉花,招募散工,筹建作坊,日夜轮班返工棉服。”

这位赵管事越说越激动,以至于双眼泛红,隐隐闪烁泪花。

“唉,殿下为了此事夙兴夜寐,不辞辛劳,便小人见了也不忍心,觉着心疼。只可惜,却无人知晓我家殿下是何等的仁义。”

“无礼!这话是你应该说的?”朱常瀛呵斥赵管事几声,随即对刘綎说道,“府上人不知礼数,老将军莫要介怀。”

话说这声呵斥是不是有点迟了?

都是人精,刘綎急忙回道,“哪里哪里,这位赵管事说的极对,老臣领兵多年,对其中的门道也是熟知的。没有殿下多方筹谋,哪有眼前的好物件,老臣感激不尽。”

“东西是好,可惜数量不足,兵部也未提前告知川军要在津门换装。”朱常瀛一脸为难,言道,“老将军,实情就是这般,孤纵想帮忙,可也有心无力。”

“这个......”

刘綎面色难看至极,一时间却无处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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