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将军需要考虑的。”
“我们小卒要考虑什么？”
“你会成为将军的，记住了，‘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是你辉大父教我的。”
返齐途中，再次经过郑城，车来车往，热闹如常。
魏人、秦人、齐人、郑人，有何差异？魏人的昨日难道不是韩人的今日？郑人的今日会不会是秦人的明日？父亲没有错，这种变化是不可阻挡的，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交涌想起了父亲最喜欢的一首郑诗，“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黑夜即将过去，新的一天即将来临。身处乱世，也只有父亲能够保持操守吧。
回到安陵，人困马乏，交涌仍迫不及待拉回田里的交时。
“在我幼年时，父亲曾告诉过我，太岁在庚曰上章，太岁在子曰困敦。所以——”交涌用力喘了口气，继续道：“所以，‘上章困敦’即大阳四六〇年。”
“六年前！那就是涉离开后三年，发生过什么事吗？
“丘是那一年来的吧。”
“不，是前一年。那还会是什么？”
“‘大阳所望’，会是仇人的线索吗？这一年，有没有短剑之类发现？”
“没有啊。”
“涉到来后，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举动？”
“奇怪？有多奇怪？”
“比如祭神的时候。”
“这有何奇怪，与我们一样呀。”
“你再想想他的刺青，像不像蛇？”
“根本看不出来，一片模糊。”
“怎么？发现了什么？”
“没什么。”看着交时清澈的双眼，交涌不忍将烦恼抛给他，“会是谶璞吗？赤鹿角出现后，其他谶璞也会现世？涉的意思是，六年前——”
“有可能。‘上章’、‘困敦’可有对应地域？”
“应该有吧。我得好好想想。”
“玉牙壁呢？”
交涌赶紧掏了出来：“仍是三赤一白。”
就在此时，黑头“呜呜”唤了几声，似乎想说，那一年自己发生了大事，而你们竟抛诸脑后。
那一年，黑头的确出了事。黑头平日很懂人事，每有客人来访，它必老老实实趴下，把半张脸埋在前爪后边。它对自己的同类有清醒的认识，那些好逞能的家伙骨子里都是胆小鬼。黑头最好的伙伴是一群小牛，这得益于交望从军前与一个年龄相仿的放牛娃最为要好。二人赶着牛群走遍安陵，黑头同样也见识了这片无垠天地。它可不是白来的，每当有小牛淘气，黑头便去追赶，遇到特别顽固的，它便软硬兼施，一边苦劝不停，一边以撕咬相威胁。黑头从未受过训练，牧牛是它天生的本领，它也乐在其中。
四六〇年就在牧牛途中，黑头遇到了一生中最大的噩梦，狼。不是一匹，而是三匹。黑头从未如此紧张，它那毫不停歇的叫声中透着深深的恐惧。听到异常，交望和放牛娃匆匆赶了上来。就在他俩拼命收集石块之时，黑头已经和两匹厮杀在了一处。只见黑头瞅准时机，直扑其中一匹，本想咬住却不得，便用利爪死死抓牢，任凭恶狼发出一声声惨叫。黑头的英勇激怒了另外一匹，那野兽从天而降，一口咬中黑头的右腿，猛地撕下一块肉，疼得黑头嗷嗷直叫。可黑头哪里是只软柿子，它将疼痛全部化作对嘴下恶狼的报复，撕心裂肺的狼嚎换来的却是更加凶狠的撕咬。第三匹个头最小，但不怯场，此刻正跃跃欲试，寻找下嘴的时机。幸好，二人及时赶到，赶走了外围的两匹，又用木棍敲死了那匹半死的恶狼。待它完全松口，交望才发现，黑头已满嘴是血，不只是恶狼的，也有它自己的。从此，黑头便一瘸一拐，成了远近闻名的“大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