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那双曾令无数吐蕃悍将胆寒的眼眸中,却翻涌着复杂至极的情绪。
有愤怒,有失望,有羞愧,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为大唐戍边数十年,九死一生,为郭家赢得了无上的荣耀和地位。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用鲜血和忠诚换来的荣光,却成了族人肆意妄为、牟取私利的护身符。
走私铁器、粮食给吐蕃……
这是资敌!是叛国!
郭昕的手,紧紧地攥住了电文,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纸张在他的掌心,被揉捏成一团。
他可以想象,当西北王李唐查获这一切的时候,是何等的震怒。
他更可以想象,李唐在处理这件事时,所展现出的隐忍与克制。
“化敌为用,罪功相抵……好一个西北王,好一个李唐!”
郭昕长叹一声,缓缓松开了手。
他知道,李唐留下郭家,绝非单纯因为自己的薄面。那位年轻的王者,是在用郭家这块“反面教材”,为整个西北的所有势力,立下一个新的规矩。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但即便是“逆”,只要还有利用的价值,也可能获得一条“被利用”的活路。
这种实用主义到了极点的行事风格,远比单纯的杀戮,更让人感到敬畏。
“备马!”郭昕沉声喝道。
“王爷,您要去哪?”老管家连忙上前。
“去新沙州。”郭昕的语气,斩钉截铁。
“这……王爷,您如今在朝中身居高位,圣上正倚重于您,怎可轻易离京?”
“正是因为圣上倚重,我才更要亲自去一趟。”
郭昕的目光,望向遥远的西方,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郭家犯下如此大罪,我若是不去,如何对得起王爷的不杀之恩?如何对得起西北数十万将士的信任?又如何对得起我郭昕一世的清名?”
“这件事,必须由我亲自去了结。我要当着西北所有人的面,向王爷,负荆请罪!”
家族的罪,必须由他这个家主来背。
这份荣耀,他担得起。这份罪责,他也必须担得起!
郭昕要来新沙州的消息,很快便通过电报传到了李唐的案头。
对此,李唐只是淡淡地回了两个字:“悉知。”
他并没有阻止。
郭昕要来,便让他来。这位老将军的到来,正好可以作为“西北开发投资总公司”成立大会上,一个最具说服力的“活广告”。
连大唐的武威郡王,都要为家族的罪行,亲自前来请罪。那些自以为是的凉州商团,那些藏在幕后的中原世家,想必会看得更清楚,谁,才是西北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