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坡之上,乃儿不花僵立在马背上,握缰的手因过度用力而指节惨白,微微颤抖。他引以为傲的、曾踏碎无数敌阵的蒙古铁骑,在那连绵不绝枪炮轰鸣中,竟脆弱得如同秋风中的枯草,成片倒下!
要说现在的元军毫无还手之力,那就太夸张了,逐渐与顾时脱离接触的骑兵部队,正在重新集结,汇合成新的力量。可是,现在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明军有了支援,纵使顾时所部伤亡不小,仍不可小觑,更何况谁知道后面还有没有其他的援军。
万一被纠缠住无法脱身,等徐达来了肯定没好果子吃。一念及此,再回想扩廓临终前的嘱托,乃尔不花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不得不令撤军,一路退往忽兰忽失温。
残阳如血,一整日的激战下来,三峡口的大片草地之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以明代的医疗水平,轻伤或许还有救,重伤的只有死路一条,区别是死在荒地还是死在军营罢了。
地上流淌的血水,染红了绿色的野草,甚至在低洼处汇集形成一个个血潭,深红色的,清风吹过漾起波纹,与天上的红色云霞交相辉映,让人一时间分不出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行走在战场上的双方军士,非常默契地互不打扰,只顾低头寻找幸存者,或者收敛遗体,总不能让昔日的同袍曝尸荒野,任凭那些已经在头顶盘旋、跃跃欲试的草原秃鹰,无情啃食!
“骁骑卫指挥使赵庸,参见顾将军。”
“燕山右卫指挥使张龙,参见顾将军。”
“锦衣卫千户张三,参见顾将军。”
顾时赶紧抱拳拱手:“多亏三位及时赶到,否则今日便要以身报国了!”
“顾将军言重了。末将奉大将军令前来支援,义不容辞。”赵庸开口道,三人之中他身份最高,不仅是卫指挥使,而且是侯爵。
“天佑大明!这一战我们赢了!”此时的顾时终于轻松下来。
“新式火器威力真是非同寻常啊!”一旁的副将张耀感慨道。
“陛下英明,高瞻远瞩,才有今日火炮发展神威!”张三回道。
四人齐齐面南拱手:“陛下洪福!”
“此役亏得顾将军拼死坚守!我们才有机会。”赵庸再次开口。
“困兽之斗罢了。”顾时摆摆手,“对了,大将军还有何指示?如今乃尔不花撤军,一定是退往忽兰忽失温,我们要不要乘胜追击?”
“大将军有令,让我们在三峡口等候中军。至于忽兰忽失温,派人监视即可。”赵庸回答。
“那和林呢?爱猷识理达腊随时可能出逃啊?”顾时仍不死心。
“大将军的意思是,我们要稳扎稳打,占领和林,爱猷识理达腊跑了就跑了吧。再者说,我们现在人困马乏,不宜再战。”
“好吧!”既然是徐达的命令,顾时也不好坚持,况且赵庸的话正中当下的情况。之后几人略作商议,决定在元军的旧营地安营扎寨,等候大将军徐达的到来。
退回到忽兰忽失温老营的乃儿不花,心情烦闷,眼下的情形让他不知所措。
突然一名魁梧大汉不顾卫兵的阻拦,闯入营帐之中,见到乃儿不花也不行礼,一开口就是质问:“将军就这么逃回来,不觉得有失我大元军人的骨气吗?那些明狗竟然把将军吓成这个样子!”
乃儿不花闻言怒目圆睁,手不由得伸向腰间的弯刀,对面同样也把手放在了刀把上,双方一见面就火药味儿十足。
“我告诉你赤那,本将自有道理的道理,跟你这种粗人说了也是白搭,你能明白吗?”乃儿不花还是压住了火气,但嘴上却不服输,“管好你自己的人就是了,别的不用操心。”
“你……”名叫赤那的壮汉被怼得一时语塞,寻思了好一会儿,“好你个乃儿不花,不要以为拿着狼头金符就能为所欲为。真正的勇士,是不会听从一个胆小鬼的命令的,咱们走着瞧!”撂下狠话,赤那气呼呼地走出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