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之上,赵王盛霖赫凭栏远眺
望着城外星罗棋布的云州军营,赵王指尖不自觉地抠进城墙砖缝:“好个盛霖聪,短短旬月竟能聚起如此大军。”他突然狞笑起来,“不过任你兵锋再利,也休想轻易攻破我这赵州城!只要拖到京都......”
“报——!”一名传令兵急匆匆奔上城楼,跪地禀报:“京都急报,秦王殿下说......说京都尚未攻破。”
“什么?!”赵王猛地转身,蟒袍袖口扫落城垛上的令旗,“三个月了!数十万大军拿不下一个京都?废物!都是废物!”
身旁的刘甲连忙劝道:“王爷息怒。京都乃天下第一坚城,当年太祖皇帝修建时,光城墙就用了九层夯土......”
赵王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冷哼一声:“传令各门守将,严加防范。本王倒要看看,他盛霖聪能有什么通天手段!”说罢拂袖而去,沉重的脚步声在城楼石阶上久久回荡。
子夜时分,惊雷炸响
“轰——!”
地动山摇的巨响将赵王从睡梦中惊醒。他赤脚跳下床榻,连外袍都来不及披上,就踉跄着冲出寝殿:“怎么回事?!”
“王爷!”值夜的侍卫脸色惨白,“是......是南城门!云州军不知用了什么妖法......”
话音未落,又是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赵王惊恐地发现,远处的夜空竟被火光照得亮如白昼。他跌跌撞撞地爬上殿外假山,只见南城墙处浓烟滚滚,原本高耸的城楼已然塌了半边。
“报——!”刘甲盔歪甲斜地狂奔而来,“王爷快走!云州军已经轰塌了三处城墙,先锋营杀进来了!”
“这不可能!”赵王面如死灰,嘴唇不住颤抖,“就算是投石机也......”
“王爷!”刘甲一把拽住他的衣袖,“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亲卫队已经备好马匹,我们从西门密道......”
远处突然传来潮水般的喊杀声,火把组成的火龙正以惊人的速度向王府方向蔓延。隐约可闻“捉赵王”的呐喊声越来越近。
盛霖赫双腿一软,瘫坐在假山石上。这位昔日不可一世的藩王,此刻竟吓得站不起身。
“王爷!”刘甲急得跺脚,顾不得尊卑,直接招呼侍卫:“快抬王爷上马!再耽搁就......”
一支流矢突然破空而来,正中刘甲咽喉。他瞪大眼睛,捂着喷血的脖子缓缓倒下。几乎同时,王府大门在一声巨响中轰然倒塌,火光中可见黑压压的云州军如潮水般涌入。
盛霖赫呆滞地望着这一切,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笑,数发箭矢朝着他飞来......
天光微熹,赵王府正殿前的青石地面上,盛霖赫的尸体静静躺在血泊中。这位曾经的赵州之主,此刻双目圆睁,面容扭曲,似乎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结局。晨风吹动他散乱的发丝,也吹不散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盛霖聪负手立于阶前,玄色战袍上还带着夜战的烟尘。他凝视着这位族兄的尸身,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喜怒。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传令,将赵王首级悬于城门示众三日,而后传阅三军。”
“末将领命!”亲卫统领单膝跪地,甲胄铿锵作响。
正午时分,随着八百里加急的快马四散而出,赵州城破的消息如同燎原野火,瞬间传遍整个赵州境内。各城守将闻讯,无不面如土色,一座座城池纷纷竖起白旗。官道上,仓皇出逃的乡绅大户车马相连,金银细软洒落一路也无人敢捡。
短短七日,赵州全境易帜。各地“分田司”前排起长龙,白发苍苍的老农颤抖着接过地契,当场老泪纵横。孩童们传唱着新编的歌谣:“周王到,穷人笑,地主豪绅无处逃......”
盛霖聪站在赵州城的最高处,望着脚下这片焕然新生的土地。春风拂过他的面庞,也带来了泥土解冻的芬芳。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军事胜利,更是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而那些仓皇出逃的豪强,永远也回不来了。
鎏金兽首香炉中龙涎香袅袅,安泰帝斜倚在九龙御座上,指尖轻叩着战报。当读到“赵王授首,赵州尽归”八字时,这位天子突然发出一阵嘶哑的笑声,笑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惊得侍立的太监们纷纷跪伏在地。
“好...好得很...”皇帝枯瘦的手指摩挲着战报,浑浊的眼中泛起异样的光彩,“朕这个兄弟,倒真是给了朕一个惊喜。”
城外联军大营
中军帐内,几位藩王面如土色。楚王手中的茶盏“啪”地碎在地上,褐色的茶汤浸透了地毯。
“六弟他...”齐王声音发颤,镶金玉带下的蟒袍已被冷汗浸透。
“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秦王突然拍案而起,案上舆图的边角被震得卷起,“盛霖聪既得赵州,来年开春必会北上。若在此之前不能攻破京都——”他环视众人,声音陡然转冷,“在座诸位,怕都要步六弟后尘!”
帐外朔风呼啸,将帅旗吹得猎猎作响。燕王猛地拔出佩剑,寒光映着他狰狞的面容:“传令三军!明日寅时,集中所有云梯冲车,给本王从东华门撕开缺口!”
“报——!”探马踉跄闯入,“京都守军突然在城头加装了数十架床弩!”
诸王脸色骤变。秦王深吸一口气,鎏金护甲掐入掌心,“最迟腊月之前,必须踏平这京都城!”
“楚王,魏王,你们两个需要回去镇守楚州和魏州了,只要能拖住盛霖聪就行了。”
楚王和魏王同时点头。
除夕前夕
凛冽的北风裹挟着细雪,将皇城朱墙上的旌旗吹得猎猎作响。一骑快马踏碎长街积雪,马蹄声如急促的鼓点,惊得檐下栖雀四散。传令兵手持赤羽军报,一路高呼“八百里加急”,直入紫宸殿。
“哈哈哈!天佑大盛!”安泰帝枯瘦的手指攥着战报,突然爆发出一阵久违的畅笑。笑声在殿内金柱间回荡,惊得鎏金蟠龙烛台上的焰火都晃了几晃。
侍立一旁的任安首辅连忙上前搀扶,却见皇帝将战报重重拍在御案上,震得青玉笔架叮当作响:“任卿且看!周王在震关大破楚魏联军,阵斩楚王、魏王二贼!”
“这......”任安展开军报的手微微一颤,待看清上面朱笔勾勒的“斩首三万,楚魏二王授首”等字时,白须下的嘴唇不由微微发抖。
城外联军大帐
“报——!”斥候踉跄跌入帐中,面如金纸:“楚魏二王......全军覆没!周王先锋已达豫州!”
“哐当”一声,燕王手中的青铜酒樽砸在地上,琼浆泼墨般溅在舆图上。帐内诸王如泥塑木雕,唯有炭盆中爆开的火星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秦王缓缓抬头,突然发现帐外飘落的雪花竟带着诡异的暗红色——那是城头守军新装的火龙柜在试射火器。他鎏金护腕下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豫州境内,一缕朝阳刺破乌云,正照在官道尽头那面越来越近的玄色王旗上。旗面上金线绣的“周”字,在曙光中熠熠生辉。
暮春时节,京都城外。
细雨如丝,浸润着焦黑的土地。曾经连绵数十里的联军大营,如今只剩下秦、晋两王的旗帜还在风中孤零零地飘荡,其余藩王早已带着人马返回封地。
中军大帐内,晋王盛霖宇负手而立,目光沉沉地盯着案上的舆图。豫州的标记已被朱砂狠狠划去,取而代之的是周王的玄色令旗,正以不可阻挡之势向京都逼近。
“豫州已失,多则一旬,短则七日,盛霖聪的大军就要兵临京都了。”晋王的声音低沉而冷硬,仿佛在陈述一个无法更改的宿命。
秦王盛霖岳猛地一拳砸在案上,震得茶盏翻倒,褐色的茶水在舆图上洇开,如同溃败的鲜血。“本王不甘心!”他双目赤红,面容扭曲,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就差十天!只要再给本王十天,必能攻破京都!”
帐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狰狞的面容。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藩王,此刻却像是困兽,愤怒、不甘、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晋王冷冷瞥了他一眼,“这个盛霖聪,难不成真是神仙下凡?为何能连战连胜,势不可挡?”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一名斥候跌跌撞撞冲入帐内,铠甲上还带着未干的泥水,脸色煞白,“王爷!我军后方粮仓遭袭,所有粮草……尽数被烧!”
“什么?!”秦晋二王同时变色,秦王更是猛地站起身,案几被撞翻,舆图滚落在地。
帐内死寂了一瞬,唯有炭盆中的火星噼啪作响。
良久,晋王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冷静:“看来……盛霖聪已经到了。”他抬眸看向秦王,眼中已无半分侥幸,“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秦王双拳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青筋暴起。他松开,又攥紧,再松开,再攥紧,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捏碎在掌心里。最终,他闭上眼,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撤军!”
帐外,雨势渐大。远处的京都城墙依旧巍峨矗立,而秦晋联军的撤退号角,却在这暮春的雨幕中,显得格外凄凉。
“陛下!贼军撤了!”老太监踉跄着扑入殿中,玉冠歪斜也顾不得扶正,嘶哑的嗓音里满是狂喜,“秦晋二王的旌旗已拔,联军正在撤退!”
“哈......哈哈哈......”安泰帝的笑声先是一滞,继而如决堤洪水般倾泻而出。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龙案边缘,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角渗出泪花。
三日后,京都。
晨光熹微,朱雀大街上马蹄声如雷。李叶新率领八千铁骑踏破晨雾而来,玄甲映着朝阳,枪戟如林。首辅任安早已率百官在承天门外等候,见铁骑至,连忙上前相迎。
“李将军一路辛苦!在下首辅任安,奉皇命再次迎接将军。”任安拱手。
李叶新翻身下马,抱拳还礼:“首辅大人,末将奉周王之命先行入京护驾。”他转头对副将低语几句,便随任安入宫面圣。黄召文则勒马转向,朝着记忆中的方向疾驰而去。
首辅府,花厅中。
黄征正在书房写着文书,忽闻府外一阵骚动。老管家跌跌撞撞跑进来,话都说不利索:“老爷!二、二少爷......回来了!”
砚台“啪”地掉在地上,墨汁溅湿了衣摆。黄征却顾不得这些,三步并作两步冲向院门。刚至回廊,就见一个身着轻甲的年轻将领大步走来。阳光在那张熟悉的脸上镀了一层金边,却掩不住眉宇间的风霜。
“父亲。”黄召文扑通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甲胄碰撞青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黄征嘴唇颤抖,半晌才挤出一句:“好......回来就好......”话音未落,黄夫人已从内院奔出,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泪水打湿了冰冷的铠甲,她却浑然不觉。
“瘦了......也黑了......不过更加壮实了,”黄夫人捧着儿子的脸,眼泪止不住地流,“饿了吧?娘去给你做红烧鱼。”
黄召文眼睛一亮:“儿子在军营里,最想的就是娘做的鱼。”
待黄夫人抹着泪往厨房去,黄征才细细打量起儿子。昔日那个顽劣的少年,如今已是脊背挺直的将领。甲胄上的刀痕,腰间佩剑的磨损,无不诉说着战场的残酷。
“不错。”黄征轻轻点头,眼中满是欣慰。
一旁的长子黄召志笑着拍拍弟弟肩膀:“咱们家的小将军,可威风了。”
“大哥别取笑我。”黄召文挠挠头,又忍不住挺起胸膛,“不过我现在确实是云州军最年轻的千夫长。”
“好!”黄征突然提高声音,“我黄家世代文官,如今也出了个武将!”顿了顿,又压低声音:周王殿下何时入京?
“殿下还在豫州整顿兵马。”黄召文眼中闪着骄傲,“我们骑兵先行一步。秦晋联军撤得那么快,就是因为他们的粮草被我们烧了个精光。”
黄征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如此...”
“爹,大哥,你们是不知道,王爷简直神人......”黄召文突然来了精神,拉着父兄在石凳上坐下,手舞足蹈地说起来。从云州起兵之初,到连克数城的所向披靡,再到震关之战的以少胜多。说到激动处,忍不住拔出佩剑比划起来。阳光在剑刃上跳跃,映得他眉飞色舞。
黄征静静听着,他突然意识到,那个需要不学无术的儿子,已经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将领了。
夏至,京都城外。
盛霖聪勒马立于高岗之上,身后十万大军静默如林。热浪蒸腾中,京都城墙上的裂痕清晰可见,护城河里漂浮着残破的旗帜。
“想不到......”他轻声自语,“再回京都,竟是这般光景。”
微风拂过,掀起他猩红的披风。城楼上,任安正手捧天子圣旨,战战兢兢地走下台阶。更远处,朱雀大街的尽头,紫宸殿的金顶在烈日下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