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的绳尺在崔牧的袖上拉出几道裂痕,崔牧撕下箭袖往泥坑里一甩,露出小臂上横七竖八的刀疤。
撸起袖子,崔牧不屑的朝着长孙冲轻哼一声:“看见了吗,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老祖一句剑胆琴心,老子拿着柄锈剑被供奉扔进狼窝,九死环生,全身是血的被抬出来,都没怕过,只恨没多杀几个狼崽子。”
“现在老天爷吐口唾沫就想让我服?不可能”,崔牧朝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就算是降雷劈死我,也是老子我道法没学好,没掐对出门时间。”
“那边五个!脱裤子当沙袋用!”崔牧指着不远处几人怒吼,几个老河工还真解了腰带,粗麻裤管眨眼塞满河滩粗砂。
“说真的,你要不行骑上那匹马抓紧去找太子,也别再提我说要跟你改天换日的话了,老子识人不清,老子认了”,崔牧指着不远处运送物资的驽马道,“还麒麟才子,你改名叫驽马废物得了,《亢仓子·政道》与《逸周书·文传》镌刻的人强胜天都被你吃到狗肚子里了。”
“你赢了,激将法确实对我管用。”长孙冲站起身,挺起胸膛仰天长啸一声,愤懑之气随风而逝。
……
寅时将尽,西北风裹着冰粒子往人衣领里钻。崔牧一脚踹翻装满粗砂的麻袋,冲蹲在渗水口的老河工暴喝:“脱裤子的五个!再去拆三驾粮车辕木!”那几人冻得发紫的腿肚子直打颤,还是咬咬牙,相互搀扶的听令行事。
“沙要细的铺底下!”长孙冲走下坡,跪在冰水混杂的泥浆里,冻裂的手指扒拉着麻袋口。
“碎石倒反了!反了!”长孙冲突然从泥浆里暴起,湿透的狐裘溅出冰碴。他夺过河工手里的木锨,劈手就把压在最底层的鹅卵石全掀了。
长孙冲不知道这河工叫什么名字,只听众人唤他老周。
“你他娘白修八年堤!碎石得铺在粗砂上头,砂压不住碎石棱角懂不懂?!”河工老周黝黑的脸上涨出紫红,闷头把碎石往麻袋上层扒拉。
十几个麻袋层层叠成井圈,崔牧抄起铁锨就往里填砂石。火把光下渗水逐渐变清,长孙冲耳朵贴地听了半响,突然薅过一筐驴草料:“压上去!要压得比马背还瓷实!”
崔牧用力扯下裤脚,用布条在渗水窟窿旁围出三丈宽的圈:“再来二十袋细沙!要河滩北头晒过三伏的那种!”年轻河工们踩着冰面飞奔,粗麻布从膝盖到脚踝全被砂石磨出血痕。
第一层粗砂铺到半尺厚时,渗出的浑水突然变急。长孙冲耳朵贴地听了片刻,抄起量地绳尺就往东南角夯土桩猛戳:“底下有暗沟!把开皇二年那份河防图拿来!”
羊皮图纸在冰水里泡得发涨,他指甲刮开粘连处,暴喝声惊飞夜枭:“老周!这米字符号是什么倒灶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