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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霍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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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以此为由,在盟侯议事会上声音都洪亮了几分,处处以功臣自居。

李渊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霍邑如此快被李密拿下,大大出乎他的预料,打乱了他欲让盟军先行消耗、自己再趁机收取关中的计划。

他强笑着向李密道贺,心中却暗骂宋老生无能,更对那神秘的“殇”生出了极大的忌惮。

刘武周、窦建德、王世充等人,则是眼红不已。

霍邑之战的“胜利”,仿佛印证了盟约中“谁拿下城池越多好处越大”的规则,刺激得他们摩拳擦掌,纷纷要求下一个进攻机会,恨不得立刻也去打下一座城来。

而真正洞察了几分玄机的人,如窦建德、罗艺,则对战斗中那支神秘的“河东援军”和宋老生撤退的果断心存疑虑,觉得这场胜利透着一股诡异。

风摇子(鬼谷道)则暗中满意,混乱的种子已经播下,盟军的内斗和贪婪已被激发,这正是他们想要的。

至于殇,他平静地接受了李密的封赏和众人的“赞誉”,心中却无半分喜悦。

他知道,这只是一场精心导演的戏。

霍邑的“陷落”,不过是更大风暴的开始。

宋老生的五万生力军成功撤退,将在下一道防线上发挥更大作用。

而李密和他的盟军,正被虚假的胜利推向更危险的深渊。

鼠雀谷会盟后的第一战,就在这样各方“满意”又各怀鬼胎的氛围中落下了帷幕。

霍邑“大捷”的喧嚣尚未平息,一股新的、更复杂的波澜又在鼠雀谷反隋联盟中激荡开来。

就在李密大肆庆功、诸路盟侯眼热不已之际,一支规模庞大的车队,在一队精锐突厥骑兵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地驶入了联军大营。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被各路反王视为背后最大靠山和“影子大股东”的东突厥的使者团!

为首者,乃是突厥南颜可汗帐下的心腹重臣之一——阿史那·辛明,态度倨傲,顾盼自雄。

他的到来,立刻在联盟中引起了轰动。

诸路反王,无论是李渊、李密这样的大佬,还是刘武周、梁师都等依附突厥起家的军阀,亦或是窦建德、罗艺等相对独立者,都不敢怠慢,纷纷出迎,态度恭敬甚至带着几分谄媚。

毕竟,突厥的铁骑和支援,是他们敢于反隋的重要底气之一。

阿史那·辛明在中军大帐接受了众人的拜见,他高高在上地宣读了始毕可汗的“嘉奖敕书”,无非是称赞盟军霍邑之功,勉励他们再接再厉,早日攻入关中,推翻暴隋云云。

这些空话套话,反王们听听也就罢了,他们真正关心的,是实实在在的支援。

然而,当突厥使者令人抬上一箱箱“赏赐”时,帐内的气氛却变得微妙起来。

箱子打开,刹那间珠光宝气,几乎晃花了众人的眼睛!

里面,装满了来自西域和草原的金银器皿、硕大的珍珠、成色的玛瑙、璀璨的宝石、精美的丝绸、象牙犀角……琳琅满目,价值连城!

若是和平时期,任何一件都足以让人疯狂。

但此刻,是在前线,是在十几万大军每日人吃马嚼、急需补充兵甲箭矢的战场上!

刘武周第一个忍不住,他性子最直,看着那满箱的金银财宝,咧了咧嘴,瓮声瓮气地问道:

“辛明特勤,可汗的赏赐真是……真是豪阔!不知……可有牛羊粮食、箭镞刀枪随后运到?弟兄们打仗,肚子要吃饱,手里家伙要趁手啊!”

阿史那·辛明闻言,脸上倨傲的笑容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他操着生硬的汉语道:

“刘王何必心急?可汗的恩赏,自然是最珍贵之物。有了这些金银珠宝,还怕买不到粮食兵器吗?我突厥勇士,向来是以战养战,夺取敌人粮草装备为己用!这才是强者之道!”

此言一出,帐内许多反王脸色都有些不自然了。

话说得漂亮,可现实是,周边郡县早被他们搜刮过一遍,隋军又坚壁清野,粮食奇缺,有钱都未必能立刻买到大批粮草。

至于兵器,优良的军械制造岂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

李渊心中暗骂突厥狡猾,只给虚财,不给实粮,分明是想让他们这些汉人自己内斗消耗,突厥坐收渔利。

但他面上依旧笑容和煦:

“特勤所言极是,可汗厚恩,我等感激不尽。只是如今大军云集,每日消耗巨大,若能得可汗些许粮草支援,必能更快为可汗扫平关中。”

李密也接口道:

“正是,如今霍邑已下,关中门户洞开,正需一鼓作气。若得突厥天兵粮助,大事必成!”

阿史那·辛明却只是打着哈哈:

“粮草之事,可汗自有安排。诸位只需奋勇杀敌,这些黄白之物,便是给你们的奖赏和军资!好了,本特勤还要去巡视营地,分发赏赐,就不多陪了!”

说完,竟不再给众人追问的机会,起身带着侍卫扬长而去。

留下帐内一众反王,对着满帐的金银珠宝,面面相觑,心情复杂。

很快,突厥使者开始按照一份神秘的清单(据说考虑了各盟侯的“议权票数”和“贡献”),向各路势力分发这些财宝。

过程,自然又引来了无数的争执和眼红。

李密因“首功”分得最多,李渊次之,窦建德、刘武周等又次之,小势力则只能分些残羹冷炙。

物资争夺战,瞬间以另一种更赤裸、更尖锐的方式爆发了!

手里突然有了大把金银,而粮食武器依旧短缺,会发生什么?

首先,联盟内部的粮食交易变成了天价!

拥有存粮较多的势力(如李渊,毕竟经营太原已久)开始奇货可居,暗中抬高粮价,用粮食换取他人手中的金银珠宝。

李密、刘武周等急需粮食的势力,不得不忍痛用刚刚到手、还没捂热的财宝去换救命粮,心中滴血,对李渊的不满急剧上升。

其次,对周边地区的掠夺变得更加疯狂!

各路反王为了获取实粮,纷纷派出部队,以更凶猛的姿态扫荡那些尚未被战火完全波及的村镇、庄园,甚至开始互相抢夺对方的运输队和“狩猎区”,摩擦冲突日益增多。

窦建德对此深恶痛绝,却也无法完全约束部下,只能尽量让自己的河北军纪律稍好,但这反而使得他的部队在掠夺中处于劣势。

更可怕的是,鬼谷道趁机兴风作浪!

风摇子等人暗中散布谣言:

“李渊囤积居奇,是想饿死盟友,独吞关中!”

“李密拿走了最多的财宝,却不肯拿出分毫购买粮食共享!”

“刘武周的部队抢了本该属于梁师都的粮草!”

……

这些谣言如同毒液,迅速侵蚀着本就脆弱的联盟信任。

这一切,自然逃不过殇的眼睛。

他冷眼旁观着这场由金银引发的混乱,心中却如明镜一般。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绝对是出自自己那位远在东京、却仿佛能掌控一切的粟末地之王——大隋卫王杨子灿——同时也是东突厥“天神爱喝汗”神使的手笔!

只有他,能同时影响突厥高层的决策和中原战场的局势。

送出大量无法直接吃喝的金银,而非实用的粮草军械,这是一条何其毒辣的绝户计!

它瞬间放大了联盟内部的矛盾,激发了人性中的贪婪,让这群乌合之众更快地走向内讧和自我毁灭的边缘。

殇甚至能猜到杨子灿更深的目的:

让反王们用金银去买粮、去抢粮,实质上是将战争的经济压力转嫁给了中原本就苦难深重的百姓,进一步摧毁太原盆地原有的经济秩序和社会结构,这为他未来可能推行的新政(或者粟末地的某种新秩序)扫清障碍?

或者, 就是为了更快地消耗这些反王的力量?

无论哪种,布局都深远得让人心悸。

可怜李密还沉浸在霍邑之功和获得大笔金银的喜悦中,并未完全看清这背后的凶险,反而催促殇尽快谋划下一步进攻。

殇心中叹息,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应道:

“主公,财帛动人心,亦能招祸患。当下之急,恐非急于进军,而是先稳住内部,厘清粮秣,否则大军未动,恐生肘腋之变。”

李密闻言,这才稍稍冷静,看着帐外那些因为分赃不均而争吵不休的各路将领,眉头也皱了起来。

鼠雀谷联盟,在取得一场“胜利”后,非但没有变得更团结,反而因为突厥送来的“金山银山”,陷入了更大的混乱和猜忌之中。

无形的裂痕,正在贪婪的催化下,加速蔓延。

而这一切,或许正是那远在洛阳的执棋者,所乐见其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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