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史抚着那把精美的琵琶,心乱如麻。
乌孙稽延城内,解忧公主看着风尘仆仆归来的女儿,眼中含泪:“弟史长大了,真像当年的我。”
当龟兹使者正式提出联姻之请时,乌孙王室议论纷纷。有大臣质疑龟兹诚意,有亲王担心联盟打破西域现有平衡。
解忧公主召来心腹冯嫽商议。这位跟随她数十年的女官如今已是西域有名的女外交家。
“夫人以为如何?”解忧问。
冯嫽微笑:“臣观察绛宾多年,此君倾慕汉文化非一日之寒。今求娶弟史公主,既是真情,也是国策。若成此姻,汉文化西传如虎添翼,于大汉、于乌孙、于龟兹,是三赢之局。”
解忧颔首,目光转向女儿:“我儿心意如何?”
弟史羞红了脸。她跪拜母亲面前:“女儿...女儿确与绛宾大王志趣相投。若此姻有益家国,女儿愿效母亲当年和亲之举。”
解忧公主扶起女儿,眼中泪光闪烁:“如此,娘便为你作主。”
半月后,冯嫽持解忧公主亲笔信与汉天子诏书,率仪仗队前往龟兹。诏书中,皇帝刘洵正式册封弟史为汉公主,许嫁龟兹王绛宾,并赐予丰厚的嫁妆——包括经书、乐器、农具和各式工匠。
龟兹举国欢庆,绛宾亲自到边境迎接冯嫽一行。当看到诏书中有“永结同好,共传文明”八字时,这位年轻国王竟激动得热泪盈眶。
大婚之日,龟兹王宫张灯结彩,既按汉式婚礼布置,又保留了西域特色。弟史身着凤冠霞帔,又披着龟兹新娘的珠纱,美得令人屏息。
绛宾握着她的手,轻声道:“本王已下令在龟兹建造汉式宫殿,开设学堂,请汉儒教授经典。愿与你共同在这片土地上,种下汉文化的种子。”
婚后不久,龟兹果然出现了西域第一所正规的汉学学堂。绛宾不仅自己刻苦学习汉语经典,还要求王室子弟都必须接受汉文化教育。弟史则亲自教授宫女乐工汉宫雅乐,将中原礼乐与龟兹音乐融合创新。
一年后,夫妇二人一同前往长安朝见天子。未央宫中,弟史献上新编的《胡汉和鸣曲》,将龟兹乐律与汉宫雅乐完美结合,满朝文武皆为之倾倒。
皇帝大悦,赐予龟兹大量书籍和技术,并派遣更多学者工匠前往西域。
许多年后,当丝绸之路上的驼铃声响彻天山南北,龟兹已成为西域汉文化传播的中心。那里的石窟中出现了更多汉式风格的壁画,学堂里传出朗朗汉语读书声,市集上汉胡商贾融洽交易。
一个暮春的午后,已为人母的弟史带着孩子漫步在龟兹王宫新落成的汉式园林中。孩子们追逐着翩飞的蝴蝶,一如当年长安城中的她。
绛宾从身后轻轻拥住她:“想长安了?”
弟史微笑摇头,手指拂过廊下新刻的《诗经》句子:“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弟史转身望向丈夫,“我不是孤独的归人,而是有了归处的旅人。”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一如从中原延伸到西域的文化之路,绵延不绝。
宫墙外,新一批来自长安的学者刚刚抵达,驼队带来的书简在夕阳下泛着金光。孩子们奔跑着迎上去,用流利的汉语欢迎远道而来的先生。
弟史与绛宾相视一笑,知道这条文明交融之路,将会比他们所有人的生命都要长久。而他们的爱情,就像琵琶上的弦,轻轻一拨,便是横跨千山万水的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