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听着邵云溪的话,心下却不以为然,顺道?哪有那么多的道可顺,这个邵云溪明显也是冲着山姐去的,只不过这个人更聪明,想等着两败俱伤再伺机出手罢了!可惜他的如意算盘终究是没有打成。小河的目光闪烁,尽是寒意,也没点破,只是笑道:“郁华裳······或许是太想杀死九冥了吧!”
邵云溪不屑的撇了撇嘴,把身下的凳子往小河这边挪了挪,压低身子像一个老朋友一样凑着小河耳边说道:“郁华裳这种漂亮并且愚蠢的女人最没用了!这些年她明里暗里对王千山下手,王千山早就可以杀死她,但是她没有!你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其实这件事小河也觉得很好奇,山姐从来都不是一个脾气好的人,她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郁华裳肯定另有原因,只不过这个原因······她一时还没有想明白。
邵云溪继续道:“当年我们三人是一起从大院里被带回冥河的。对了,那时候你也在,还有另外一个小丫头,只不过王千山当时把你们护在身后。”邵云溪想起了很多往事,虽然这些事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了,却依然那么刻骨铭心,“那时候冥河还不会清洗小孩子的记忆,但是那里的训练会慢慢的磨去一个人的人性!对,就是人性。”
“和我们那时候相比,现在的训练,温柔多了,所以我才会说现在冥河培养出来的杀手,都是废物。”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我们那时候,喊痛,喊饿,反抗,流眼泪······都是要被杀掉的,不会有任何的例外。”
“经过这种长久的训练之后,人的情绪和情感甚至思维意识会慢慢从身体里剥离,不是被药物抑制,也不是洗脑,而是活活的剥离,从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变成一个忘记了痛,忘记了饿,没有恐惧,也没有悲伤,只会听从命令杀人的机器。”
也唯有这样,才能在冥河里······活下来。
似是感觉有些冷了,邵云溪把手伸向面前的火堆取暖,他的手修长,掌心带着厚厚的老茧,是常年练刀留下的。
他又继续道:“只有······王千山很特别,即使每天被这样的训练折磨,她依然固执的保持自己意识的清醒,于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和郁华裳的存在对于王千山而言就像一个记号!”
“记号?”小河不解。
邵云溪的目光盯着面前的火堆,火光倒影在他的瞳孔里,像是在眼睛里也点了一把火一样,“一个可以时刻提醒着她的记号,提醒着她,她曾经······属于人间!”
说道此处,邵云溪突然笑了起来,那张因为笑而扭曲的脸,在这一刻让邵云溪看起来像一个疯癫的魔鬼:“哈哈,是不是又蠢,又有趣,属于人间,真是太天真了······”他自顾自的笑的很开心,好像这是一件多么令人发笑的事。
小河却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抽痛,握着木柴的指骨僵硬而发白,她没有理会邵云溪这不知所谓的疯笑,只是淡淡的道:“每个生命的立足点都是不同的!你不是她,所以你的评价没有任何价值。”
邵云溪慢慢的收敛了大笑,他审视的看着这个女人,没有出乎他的意料,这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即使他如此真实的向她描述王千珊的过去。
难道她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邵云溪不相信。
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邵云溪继续道:“她成为九冥后,就可以不用再待在冥河了,当然也就不需要我和郁华裳这两个记号了,但是她依然没有对我们下手,我和郁华裳都以为她即使离开冥河,也根本没有办法适应外面的生活,因为那早就不是我们能回去的世界了。但是没想到,她适应的很好。我想都是因为······你们吧!能让一头最危险的野兽心甘情愿的藏起自己的獠牙,装的像人一样温驯,也是本事。”
“这些年,她把你们保护的很好,我和郁华裳很多次出任务都去找过她,但是却从来都没有发现你们的踪迹,直到你自己把主动的送到冥河面前······”
“黄助理,不想说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邵云溪的声音很低,脸上还带着笑,那副样子仿佛与小河是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只是他的目光看着小河,没有放过她脸上一丝情绪的变化,相比较上位者的自大,杀手的嗅觉往往更加敏感,这个黄河是厉害,足以让院长侧目,但是从来没有猎物会主动的往猎人的枪口上凑,除非,猎物有自己的目的。
小河的神色平静,平静的仿佛没有一丝波澜,他知道这个邵云溪在观察着自己,这一路走来,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和她提前山姐,借此来试探自己对冥河的态度,对山姐的态度。不过在冥河的几个月,她已经习惯了。
小河道:“如果没有截杀令,我还会继续过平静的生活。九冥······她曾经救过我,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那你是怎么知道冥河存在的呢?”
“很简单!她时常会消失好多天,我很好奇,就一直在调查她,然后就发现了冥河的存在。”
“那你不怕吗?正常人是很懂得趋利避害的,你很清楚冥河是什么地方!”
小河嘴角划过一抹淡到极点的笑,轻声道:“怕呀!毕竟是我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庞然大物,可是欠下的债,总要还的不是嘛!”
“哈哈······”邵云溪突然笑得开心,可是眼中却闪过一丝杀意,只是片刻后这丝杀意又归于平静,小河没有错过邵云溪的神情变化,她虽然身手并不出类拔萃,但是通过一个人的微表情来判断他的想法,小河很擅长。来冥河这些日子,小河见过邵云溪的喜怒无常,也见过他杀人的酷烈手段,但是现在夏目弗生还需要她去帮他找昆仑神庙,就算邵云溪现在成了冥河第一杀手,也不会轻易动她。
往火堆里加了几块柴,邵云溪抬头看了一眼帐篷外风雪肆虐的雪山,这个鬼地方还真是熬人呐!一直干坐着也是无聊,于是邵云溪又开口了,只不过他的话题总是围绕着王千山。
“黄助理,这次冥河剑指昆仑山,基地定然也坐不住了,不如我们来猜一猜,这次行动,王千山会不会来?”
没有立即回答邵云溪的问题,小河也把手伸向火堆烤火,她向来畏寒,半晌小河才道:“我觉得这种是与否的问题,不像是你这种人会在意的。”
“是不在意!”邵云溪冷笑,“我只是很好奇,如果她来了,黄助理会怎么做呢?是扞卫冥河的尊严,绞杀叛徒?还是维护昔日姐妹,背叛冥河呢?”
火光映衬着小河的眼睛,那双眼睛里仿佛闪烁着可以灼人的光,小河突然看向了邵云溪,道:“基地要是不来,就算我们找到了昆仑神庙也没有用,基地要是来了,以雪琉璃这么重要的东西,冯涛必然会派叶传峰压阵,以我们现在的人手对上叶传峰,想要抢夺雪琉璃,胜算又有几分呢?邵云溪,我奉劝你,有和我在这绕弯子的心思,还是多用在找昆仑神庙上吧!那才是我们制衡基地唯一的手段。至于我对冥河的忠心与否,从来······就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
小河笑着在说,邵云溪笑着在听,可是听者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冷。
小河继续说道:“抛开这些不谈,只一点你不要忘了,院长已经明确做出了承诺,九冥从此与冥河再没有任何关系,既然如此,何来叛徒一说呢!至于我们姐妹情谊,我想,这就更不劳你费心了吧。”
邵云溪很生气,这些年已经很少有人让他如此生气了,看着那个女人露在防风衣外面的脖颈,那么纤细,他几乎不需要费力就可以轻松扭断。扭断了它,最痛苦的人应该是王千珊吧!
可是邵云溪没有下手,他很清楚,有些人,能杀,有些人,还要暂时留一留。因为要开启昆仑神庙,有很多地方还要用得到这位高智商的人才。
半晌,邵云溪的鲜红的舌头轻轻的舔了舔薄薄的嘴唇,有些艰难的把目光从黄河脖颈处移开,又重新把他那冰冷的笑容挂在了脸上,慢条斯理的道:“黄助理,你说的没有错!恩!是我僭越了!”
小河面上笑的云淡风轻,可是心底却升起了无尽的寒意,她知道邵云溪心里想什么,可是他也只能想想而已,在她看来,这个邵云溪和郁华裳一样,都应该死,符号嘛!既然已经用不到了,那就······不要留着了,昆仑山会是一个很好埋人的地方。
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此时已经快接近八点了,“人都绑好了吗?”小河问道。
“都绑好了,这回就算是他们咬舌自尽,也别想跑出去!”邵云溪道。昨天亡灵声音响起的时候,他们完全摸不清状况,导致队伍中有人在听到亡灵蛊惑后暴起杀人,还有人跑出了队伍消失在了雪原里面。本来依照自己的性子,这些拖后腿的人,直接杀了算了,可是这个女人非要把他们绑起来,谁让她是指挥呢!邵云溪只得按照命令执行。
“那你呢?”小河看向他。
“我?”邵云溪先是一愣,然后狂笑起来:“难道我也要把自己绑起来?黄助理,你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还是绑起来的好,要是有什么意外就不好了!”说罢,小河直接站起身,走到行军床旁边,躺下来又把武装带系在腿上和腰间,开始静静的等待亡灵声音响起。
留在原地的邵云溪笑容渐渐消失了,他觉得有时候控制自己不去捏碎一个人,还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