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当晚的家宴对于朱常瀛来说如同吃屎。
令人作呕!
皇帝老子好算计,要将他辛苦开辟的基业一分为三。如此,既解决了封地问题又断了朱老七的那点小心思。
要么不动,动则杀招。
一石数鸟,只献祭了他朱老七!
实话说,这一绝杀,完全出乎朱常瀛的预料。
果然,舔狗一时爽,舔来舔去口生疮!
朱老大,终于支楞了一回。
你说他有本事吧,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做。你说他没本事吧,他熬走了朱老三,这又对自己祭出了杀招。
小看了这位窝囊大哥,果然能忍的都是高手,忍者无敌嘛。
朱老五朱老六的真实想法,此刻的朱老七也不敢说十拿九稳了。
按照他一直以来的算计,二人应该站位他这一边,再不济也保持中立,不偏不倚。
毕竟这么些年,经商也好送礼也罢,这两位哥哥可从没断了从他手里得好处,某些商行甚至还有他们的份子。
但现在就不好说了,皇帝老子要给的,朱老七没办法给。
奏本提议。
老五朱常浩敕封北吕宋,老六朱常润敕封婆罗洲。王府由朝廷筹建,二王的俸禄、王田均从封地中出。
甚至,允许二王在封地内自治,封官授职,招募军队,总管军民两政。
总而言之,朱老七能干什么,他们也能干。
朱老五朱老六虽然同朱老七稍显亲近,但还没有走到攻守同盟的地步,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插小老弟几刀也不是没有可能。
朱常瀛的富有举世皆知,毫无争议的大明首富,而手中的财富大半源自海外。那么原本被大明人嗤之以鼻的蛮荒之地也就不那么讨人厌了。
不知从何时起,海外在朝廷看来竟成了香饽饽,准备操刀子切割蛋糕了。
仔细想想也真是十分的可笑可悲。
不是朱老七吹牛逼,整个大明只有他朱老七培养出来的人能玩明白殖民,能玩明白关税。就科举培养的那些士大夫,卫所培养的那些将领,到了南洋之后分分钟被欧罗巴人原生土着吃干抹净。
便瀛州治下百姓,也容不下那些传统士大夫作威作福,继续拿以往官老爷那一套来对待他们。
牛马也有牛马的尊严!
总之,没有他朱老七的支持,妄想在南洋夺权那是做梦。
想通这一点,灌了一肚子火气回府的朱家老七便舒服多了。
“定邦,府中里里外外都仔细查过了?”
“查过了,府中没有可疑之人。”
“谭国兴,居京期间王府用度一律由秘书处负责,严密监视留守家丁。”
“是!”
小书房,几人围拢在朱常瀛身侧。当得悉朱常瀛入宫经过,无人不失望同愤慨。
朝廷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有点太不要脸了,爹抢儿子的家业,这种龌龊行为则更加令人无语。
然而那人是皇帝,是瀛王的亲爹,众人敢怒不敢言,也只能将这一口气憋在心底。
“家春,几件事你马上返回津门去办。”
“好,殿下请吩咐。”
“第一,除了承诺的粮食,将所有津门存粮运走,济州也好,营口也好,你自决定运去哪里。”
“第二,马上散播消息,就说瀛州发了洪水,损失惨重,急需赈灾。”
“第三,原本支援朝廷的火炮转道辽东,暂时存放在营口。同时,撒播消息,就说运输军需的船出了海难,沉了!”
“奴婢懂了,明早便快马回去。”
为什么要这样做?
显而易见,人家都开口要割裂瀛州,分散他朱老七手中的权柄实力了,那么朱老七还有必要热脸贴冷屁股么?
惹急了朱老七,就眼睁睁看着明军全军覆灭,看你皇帝老子急的吐血早亡。
朱老七隐隐有所预料,对建州的这场战争,皇帝老子以及满朝大臣甚至将部分军费也指望在他身上。
小爷还就吝啬任性一次,一毛不拔,爱咋咋地。
“谭国兴,行程变更,孤要祭奠母妃,皇祖母,排场要大,时间要足够久。”
秘书长谭国兴提笔速记的同时,言道,“祭奠最多一两日,不如称守孝。”
“可,皇祖母去世时我不能回京,如今便补上吧。”
夜深,朱常瀛信步来至后花园,坐在凉亭内喝茶。
瀛王府同瑞王府一墙之隔,早年间为了方便往来,开了一月亮门联通,一直还在。
朱老七在等,等朱常浩给自己一个说法。
兄弟相残诚然是人伦惨剧,但谁若要阻挡自己的路,也不要怪他朱老七心狠手辣。
将近半个小时,果然有几个人影穿过月亮门。
朱常浩见凉亭内人影,随即挥退随从,独自上前。
朱常瀛屁股如涂了胶水,一动未动。
见朱老七冷着一张脸,朱常浩讪笑,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了。
“老七,你果然在这里等着我呢。”
“是啊,我只怕五哥不来。”
“哪能呢,咱们兄弟多年未见,我最是惦记着你,佛堂里天天为你祈福。今儿白天也没机会私聊,晚上怎可不见。”
朱常瀛抬眼凝视朱老五。
“五哥,这么多年,我可有对不起哥哥的地方?”
“你这样问让我如何回答,咱们兄弟志趣相投,最是亲近。”
“可这么大的事,我事前竟丝毫不知。”
“我比你好些,早一日知道。”
朱常浩举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的茶杯又放下,一声叹息。
“汉中多好的地界,说不让去就不让去了,要打发我去南洋,你当我愿意么?”
“父皇说宗藩移民海外,咱家要立牌坊作表率,我同老六去了,那么天下宗室任谁也无话可说,可朱老三却例外,不不必去!”
“我同老六人微言轻,没胆量顶撞父皇,也不敢得罪大哥,也没你翻江倒海的本事,只能听天由命。要不,你给哥哥指条明路?”
“五哥要听天由命,我能有什么办法。南洋也不错,四季如春,绿意盎然。哥哥只管去,弟弟举双手双脚赞同!”
朱常瀛这样说,朱常浩反而不淡定了,一脸狐疑。
“老七,那是你十几年经营啊,说舍弃就舍弃了?”
“五哥千万不要这样说,那是大明的国土,父皇一言而决,我绝对没有意见。”
“我说老七啊,此时此刻只有你我二人,你别说这些虚的。”
“五哥,你们不敢顶撞父皇,我就敢了?只要你们没意见,那我也没有。”
沉默片刻,朱常浩微微苦笑。
“为人棋子,当真不是滋味。老七,我一心向佛,有一安静佛堂足矣,并无其他念头。”
忧郁的语气,落寞的神情,倒是有几分情真意切。不论他怎么想,既被拉入棋局,有些事便也由不得他自己做主了。
“佛堂?那吕宋不好,马六甲有大型寺庙,有狮子国请来的大德高僧,日日有人弘法,我看正是五哥的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