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南头来福客栈的斗殴事件很快就传遍了全城,各种版本都有。
而作为庐州城的父母官,庐州县令贺宗仕在接到来福客栈的店小二去衙门报案后,听到自己的儿子被打了,顿时火冒三丈。拉着三班衙役就赶了过来,谁知道还是来迟了,让贼人给跑了。
看到儿子满脸血迹地坐在来福客栈里,贺宗仕过去问一问伤势。
见自己的县尊父亲走过来,贺名胡这个二十多岁的汉子竟是哭了起来。
嚷嚷道:“爹,你一定要给孩儿做主啊,那穷大措真是无法无天,不只是孩儿。”指了指其他四个同窗:“就是他们因同孩儿是一道的,也被那贼子纵仆行凶殴打。”
那些书生就势也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也纷纷上来请求做主。
贺县尊与儿子还有衙役们,沿着沈林甫等人离开的路线,一路问一路追。最后惊讶地发现,凶徒最后进了自家府邸。
那门房见二老爷回来,还带着衙役,又见少爷面色颇为怪异,心里也嘀咕着发生了些什么事。
脚下却是麻溜地走了出来,上前问安。
“先前那伙人是如何进得府的?”
“二老爷说的可是林甫表少爷?”虽然感觉这个回答有些别扭,哪有舅舅不认识外甥的,但也没法,今儿这府里就进了那一伙人。
对于在巴陵的姑姑,贺名胡虽然知道,可也知道的不多。初听到仆人叫出林甫少表爷,还是没反应过来。
倒是贺宗仕,反应了过来。这贺府的表少爷虽然很多,但是沈林甫的名字他几天前才看到过。兄长从江宁写信回来,说巴陵的大姊的二儿子和女儿要来庐州,让自己好生照顾。
虽说不是一母所生的,但是终究也是自己的亲亲外甥。
多年不见大姊一家人,而今忽闻外甥要来,还在夜里跟妻子说起过。只是不知何时到,便没有告知老父,免得老人家徒添挂念。
这下还怎么捉贼?
便下令让三班衙役回衙门,带着儿子就进府邸了,也不管那四个贺名胡的同窗。看着儿子青肿的脸,心想,你这顿打算是白挨了。
那外甥虽然小时候就顽劣,作为老舅也能训斥几句。但这都七年没登门了,总不能上去就是一顿骂吧,顶多让他给你道个歉。
而贺名胡虽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再向父亲询问哪个林甫后,也是知道了是自己嫁到巴陵的大姑姑家的孩子。
但他并没有因此消恨,只是没办法,只能先记着。自己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吃过这个亏?
打听外甥和外甥女现在在父亲那儿,贺宗仕便带着儿子去了父亲居住的院子。
一进门,看见一对年轻男女坐在那儿跟父亲有说有笑,想来这便是正主了。见到儿子领着孙子走进来,贺文之指着贺宗仕对沈林甫与茵娘说道:“还记得这是谁吗?”
沈林甫记忆里一点印象没有,但是看到贺名胡跟在后面,也知道这个大概就是自己的小舅了。起身作揖道:“甥儿见过舅父。”见二兄如此称呼,茵娘也起身施了个福。
“好小子,都长这么大了,怕是比你大哥还要高些。前两年子树回乡省亲,专程来了趟庐州,记着是没你这么高的。”
“是啊,要不是看到茵娘,我这个做外公的都是差些认不出来。”
“爹说的是,茵娘倒是人长了脸没怎么变,还是像大姊。”
这时候贺名胡见到沈林甫与父亲还有祖父有说有笑的,心里不是滋味。上前一步跪倒在贺文之跟前就哭了起来,说道:“祖父,替孙儿做主啊!”
看到这个常在膝前伺候的孙子脸上青一块肿一块的,虽然心疼,但却没像平时那样表现出关心。
但作为长者,处事需公允。还是开口问道:“你这脸上怎么回事?”
听到祖父询问,贺名胡迫不及待地说道:“孙儿这伤都是沈林甫弄的,孙儿与同窗在来福客栈用饭,听到有人说是贺府的亲戚,孙儿上去一看,也认不出来,只是见着茵娘表妹说有些眼熟。却被这厮殴打,不禁如此,他还纵奴行凶。祖父,你一定要为孙儿与同窗做主啊!”
什么?这跟我听到的不一样啊,不是朋友吗?怎么又成纵奴了?
听到这儿,贺文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看向沈林甫:“振才说的可是实情?”
“是。”
老人有些发怒,用手拍了一把扶椅,“臭小子,你是以为离开了巴陵,到了庐州,便没有人能治你了,竟然敢当街纵奴行凶?”
“外祖且听孙儿解释,当时孙儿见名胡表兄不认识,便准备自报家门,哪知他蛮横无理,随即打断,还说孙儿是穷大措。更是戏谑茵娘,他那些狗屁同窗还跟着发笑。孙儿气不过,便动了拳脚。”
“子卿说的可是属实?”
“好叫祖父知道,孙儿未曾戏谑表妹,孙儿当时的原话就是‘这小娘子倒是长得像我表妹’,这实在是孙儿瞧着眼熟,又想不起来。我那些同窗发笑只是沈林甫与他那一众奴仆实在一副暴发户模样,是有些不妥,却是人之常情。孙儿所言,句句属实,定不敢欺瞒祖父。”
这表兄弟俩倒是针尖对麦芒啊,一个比一个严丝合缝,一个比一个滴水不漏。而贺宗仕也是作壁上观,这事自己怎么管都有失偏颇,就让老爷子来明断吧。
“你怎么说?”贺文之又看向沈林甫。
“他说的也属实,只是孙儿当时听到他的话就像是戏谑,他那些同窗发笑更是刺耳,敢叫外祖知道,茵娘自小到大,哪里受过这委屈,在家里几代人都是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把化了。”
听到这儿茵娘不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二兄可真是睁眼说瞎话,自己在家里月银被你抢的还少吗?
不过还是很受用,特别是这次江宁之行,真正是感觉到了兄长的关怀与呵护。
沈林甫又继续说道:“若是今日不是知道他是名胡表兄,却也决计不是只有几个拳头的事情。”
跪在地上的贺名胡快被气晕了,“你,你竟如此霸道不讲理!祖父,这小子定是要用家法才是。”
“我曾听闻,当年阿娘回娘家,因携礼过多,尚能使大舅父误会,欲引刀往巴陵。孙儿虽比不上大舅父对阿娘那般呵护,但是也敢自问,定不会让人使茵娘受委屈。”这些都是沈林甫的心里话。
听到这儿,茵娘已经被兄长感动的眼圈泛红,忍不住叫了一声:“二兄。”
“既是如此,却也不能再怪你。你大舅父兄妹四人之间尚能亲亲无隙,你们小一辈也应更甚,不要叫长辈们操心。”
然后又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孙子,“你也起来,别再跪着了,算起来你还年长子卿四岁,怎反像小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