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的有些久了,沈林甫也感觉有些不适,起身想出去走走。
这时的一楼的花客们大都醉意熏熏,说话的嗓门也没有刚才那样压低下去,却是听着有些聒噪。
可是沈林甫却很喜欢这种氛围,只有这种状态下,才更容易感慨,真情流露徒添伤感嘛!
如果还会眼泪汪汪,大叫一声,“赏”那就更好了。
而在三楼准备上台的柳娉婷,拿着一张纸,颤抖不已。
“珠儿,刚刚来人,可说是何人所写?”
“小姐,刚刚那人一副家丁打扮,只说是他家少爷写好让他拿过来的,就好像没有什么其他信息了。”
得不到有用的信息,注意力又回到了纸上。
“······娉婷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念着念着竟是忍不住趴在绣床上哭了下来。“娉婷雪柳黄金缕。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想想这些年,自己多少次独自在深夜里流泪。父亲在刑场上行刑的画面,母亲嘶吼的狰狞模样,老是缠绕着自己。
在这勾栏里,自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唯一的价值就是替背后的金主赚钱敛财。等到了价值被压榨完那天,不知道会被送给谁,成为暖床泄欲的工具。
也许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还活着,或许只是怀着所有勾栏女子都有的少女梦吧,期待着有一个男子来这里带走自己,带着自己走出黑暗,走进一座自己能称之家的宅子。
可是如今,他出现了吗?再次拿起那张纸,‘青玉案·人生若只如初见’。“人生若只如初见。”
“小姐,您没事吧,您不要吓珠儿。呜呜···”
“珠儿,为我梳妆。”
这时的沈林甫正在一楼到处闲逛,这儿听听八卦,那儿坐着跟着讨论今晚流出诗赋的意境,手里捏着一把瓜子,显得有些光棍。却不知有一个从未谋面的女子,因他已经入了魔。
“下面是最后一位上场的素楼的柳娉婷姑娘,所奏曲目为’青玉案·人生若只如初见‘”这时所有雅间的公子俊彦,官员书生都安静下来,不禁念道:青玉案·人生若只如初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
“好意境,只此篇名,便让人感怀无数。”···
“来,去买百朵金花给柳娉婷姑娘。”一个今晚从未出手过得老书生终于舍得出手了,倒是让旁边跟着半生的老仆惊讶不已。
“李怀李员外,给柳娉婷姑娘送上百多金花,花评榜上增加点数一点。”
“张朗张大人给柳娉婷柳姑娘送上金花两千朵,花评榜上增加点数二十点。“
“······”
最意外倒不是简世子贺资又等人,而是素楼背后的老板,江宁城的巨贾秦抟。这,不是自己安排的曲目啊!但随后又嗅出一些味道,忙叫随从拿一万两去买金花。
不,五千两。全场只有简世子出到一万两,自己出这个数,会有炫富之意。但又委托好友以别人的名义把另外五千两给花了出去。
只见一身绿装的柳娉婷,并未像以往那样,穿的及其隆重。反而一身简装,插着一根玉钗子就抱着一把琴款款上台了。看惯了今晚的浓妆艳抹,在场众人颇有些清新之感。
“东风夜放花千树。”
“好,好气魄。”
“哎,那谁,小声一点。”
“快,拿笔记下来。”···
“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好一个一夜鱼龙舞。”
“去,买金花。”
此时,坐着的简世子和贺雄言却是坐不住了。今晚各自捧着的姑娘被压下是小,错过如此才俊损失更大,人生能结交如此才俊何其有幸。忙叫人去打听。
“娉婷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唱到此处,柳娉婷竟然忍不住落下眼泪,场上的众人见了,纷纷感伤不已。
倒是沈林甫倚着柱子嗑瓜子,差点被噎住了。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好,去,快去,买五万朵金花,”
“好词啊!”说着竟然忍不住落下眼泪,嚎啕大哭起来。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哈哈哈,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哎,杨兄,我在这里,哪里在什么灯火阑珊处。”
“滚。”
“看,柳姑娘的花评榜点数超过了宋姑娘。”
沈林甫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瓜子壳。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与兄长坐在角落里的裴谨也忍不住念了几遍,忍不住感慨,那人又在哪里呢?
再想想自己那个还未成亲就已经吃喝嫖赌声名正盛的未来丈夫,越想越难受,便要拉着兄长离去。
兄妹俩起身欲要离去之时,裴谨正转身,脸颊却被沈林甫喷出的瓜子壳给打中了。裴应常见妹妹被人如此轻薄,立马起身,正一看,懵了。
这不是咱家未来妹夫吗?
“授争兄,”沈林甫也懵了,怎么这么巧。
这儿虽然是文会之地,可这二人均非舞文弄墨之人,在这儿见着,尤其一个是未来大舅子,一个是未来妹夫,自然是有些不自然。
待看到裴应常旁边的美艳少女后,长得清秀,有些瘦弱,身高只到自己的脖子,一看就是弱不禁风那种深宅大院养出来的娇滴滴的小姐,这倒是让沈林甫有些好奇这女子是谁?这般装扮与气质决计不是这青楼之人。
青楼女子虽然貌美,但绝对不是眼前这女子这般生人莫近的样子。
虽不知道是谁,但毕竟瓜子壳吐到了人家脸上,很不礼貌的,沈林甫还是觉得有些唐突不妥。
便立马把手里的一捧瓜子扔在了地上,伸手作揖说道:“这位姑娘,实在是唐突,再下并非有意的,万望海涵。”
这作揖姿势真是英气十足却不失庄重,这道歉的语气真是诚恳十足却不失磁性。
“不碍事的,公子不必介意。”裴谨一是因为心中有事,二是自己本就不是小气之人,便没上心。
然后见这人认识自家兄长,便对裴应常问道:“兄长,这位公子是?”
这让为兄怎么介绍?他虽然叫我授争兄,但我跟他目前是真的还不熟啊。
“妹妹,当真是有缘至极,这位便是子卿了。”
沈林甫听到这,甚是惊讶。这女子是裴应常的妹妹,也不知道是哪个妹妹?
不对,裴应常就两个妹妹,大的那个早就嫁人生子了,而眼前这个看发髻就知道尚是待嫁闺中。
难道是自己未来媳妇,长得可是真真好看,突然发觉,刚刚见到的那几个所谓的魁首,都算不得什么首了。
这倒是让沈林甫有些惊喜。
而裴谨则是在想着,子卿是谁?
不能怪裴谨不知道,实在是从未听人说起过这个名字。
虽是自己的未婚夫,但是很早就把纳名、定贴给完成了。而后一来一往的各种消息中,都是沈林甫这个名字,而恰好偏偏沈林甫的表字却是没人再提。
看着妹妹脸上的局促,裴应常反应过来,又给妹妹补充道:“子卿便是你林甫世兄。”
裴谨瞬间脸红到了脖子,在这瓦舍勾栏里就这样遇见,裴谨有一种捉奸的感觉。
看着眼前这个差不多高自己一头的男人,文质彬彬让人如沫春风,要不是早已经知透了根底,怕是也要给骗了过去。
自己随兄长前来是为了那一篇篇诗词佳作,你来这里干什么?难道是为了跟江宁才子切磋,来此吟诗作赋,一展风流?
对于沈林甫的学识她是知道的,虽是自小就混迹书院,但是从来做的都打架斗殴之事、架鸟遛狗之行。再后来,居然敢去……实在是不忍心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