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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涉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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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交漪望了望天,“给出‘象谷’提示的,与给出‘西去’提示的,并非同一人。给出‘象谷’提示的,他所指的人确实是你,是提示交时,你对交氏有恶意。而给出‘西去’提示的,是泰氏,他是故意模仿那个帮助交氏的人。”

“这个帮助我们的长者是谁呢?交辉大人?”交煦望向交漪,后者摇了头。

交漪又问:“在武城伏击我们的武人也是泰氏吧。”

“对,秦部。当时的情况有些复杂。泰霍急于夺取赤鹿角,不仅仅因为那是谶璞,而是为了让他的儿子能够继承族长大位。没想到鹿群的出现,让他彻底失去了支持。”

“我和父亲能活下来,看来只因为我们是使命一脉呀。”交漪冷笑道。

涉点了下头,继续道:“泰霍失败后,夏部在泰氏内部占了上风,并打算召回我。在对秦政策上,从支持老世族,改为支持刚刚夺位的公子连。可就在这个过渡时点,泰霍还是派人向我下了最后的指令。”

“让你杀了我们?”交煦道。

“是,杀光鸣鹿耜的所有人,夺回玉牙壁。”

“值得吗?为了这样一块石头。”

“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头,而是代表大巫师,代表着王族的玉牙壁。”

“那也不应——”

不及交煦讲完,交漪抢先道:“大阳二五二年,齐卫两国在新筑开战,齐胜卫败,溃退之时,新筑大夫仲孙于奚救出了卫国主帅。事后,卫君拿出城邑作为报答,可仲孙于奚不肯接受。他向卫君提出请求,请求卫君赏赐自己曲县和繁缨。”

“曲县、繁缨为何物?”

“曲县即室内三面悬挂的钟磬,繁缨不过是挂在马鬃毛上的装饰。二者皆为诸侯之礼。”

“哦。卫君定会赏赐这些呀。”

交漪表情严肃,讲道:“孔夫子闻之曰:‘不如多与之邑,惟名与器不可以假人。’”

“好吧。”交煦转头看向涉,“后来,你就逃了?”

“对,我买通了前来下令的秦部族人,并且谎称杀了你们。”

“原来,你说的危险就是这个。”

“是。”

“怪不得后来平安无事,原来那些可恶的泰氏以为我们已经死了。倘若他们发现我们没死,那你不是——”

交漪跟着说道:“你本可以不必如此。”涉抿着嘴,低下了头。交漪又道:“母亲接回我,就是泰明族长安排的吧。他是如何知道我们在绛城?”

“在魏国,不只有一个曈。”

“看样子数十年来,我们交氏都在你们的监视下呀。”

“有时,我们很羡慕你们,没有争权夺利,没有勾心斗角。而我也在想,其实我们泰氏也是可以的。”涉露出了难得的温暖笑容。

“泰氏一直对我很好,不单单是为了赤鹿角吧。”交漪打断了涉的回忆。

“泰氏对你的策略是,不近不远,不急不缓,让你慢慢融入泰氏。因为族长相信,我已经杀了除你们父子之外的其他交氏族人,所以你不得不在秦国成婚生子,未来你将不得不与我们站在一起。”

“明白了。而且,也知道我的父亲活不到那个时候,所以就大意了,不再监视鸣鹿耜了?”

“对。后来,君上对泰氏的态度越来越微妙,所以族长顾不上了。”

“那个邮人是谁?”

“此人名谷,田豹府大火的杀手之一。泰谷本应在行动前毁掉刺青的,这是不可触犯的纪律。倘若此事让族长或是长老知道了,他只有一死。受伤之后,行动不便,是我一直照顾他,并且帮他毁了刺青,直到交渺大人到来。幸亏当时我下手不重,他是秦部里唯一一个良知尚存的。”

“驾车的就是他?”交煦问。

“是。”

“为何他当时没毁掉刺青?”交漪问。

“肯定是他太大意了,以为涉会配合。”交煦抢着答道。

“不,这件事对我们来说是神圣的,是无上光荣,只有最优秀的人,最忠诚的族人才有资格。”涉有些激动,“因为,这代表你将信仰存于心间。通常,这件事是由父亲亲手来做,算是一种传承。我当时问了,他没讲,我猜他是在等自己的父亲。”

“族长发现任务失败,不会怪罪于你吗?”交煦又问。

“毕竟同为泰氏,而且我的辈分比他们高。他们四人返秦时,声称是临淄官府及时发现了大火,为了不被抓到,只得提前撤离。而且称,泰谷的伤也是官吏刺伤的。”

“对了,你和迩的灼伤?”交漪问。

“不错,是双环蛇首短剑。”

“彗就没有啊。”

“通常要为氏族完成一项任务,才有资格刺青,算是成人礼吧,而且彗离开时年纪尚小。”

“可是,我在郑邑呆过一段时间,并未发现啊。”交漪问。

“自从泰明大人成为族长,就取消了这个仪式。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要向你们交氏隐瞒我们是泰氏的真相。你到郑邑来的每一日,都在泰氏的监视下,所有刺青者,皆不得出门。”

“好吧,可是我们今后要如何防备昭氏呢?”交煦打断了他俩的对话,“看来,你们一直监视我们,而昭氏一直监视我们两族。”

“还有不知所踪的泰氏夏部,他们不会罢休吧。”交漪补上了一句,他的眼神里有种异样的颜色。

涉没有与他对视,“我相信,大巫师会有办法的。”

“希望给出‘象谷’提示的长者,会是大巫师。”交煦自言自语道。

涉抬起头,面带微笑。“希望他能把我描述为英雄。”

“描述为英雄?”

“是的,大巫师还有一项职责,那便是记述部族的故事给后人。”涉躺倒在草地上,闭上双目,如同讲述自己亲身经历的故事。

“那是迁居静泊坡的第二年。雨后的正午,清澈透明的天空呈现出一道彩虹。一位美丽的女子心情大好,一边放肆歌唱,一边采集那猪耳一般的葵菜。不一会儿,脚边窜出几只野兔,嚣张地享用美味。女子本不想搭理,可是这些毛球扭来扭去,摇头晃尾,不停地吊着她的胃口。她轻轻放下葵菜,蹑手蹑脚凑了过去,一个猛扑,差点得手。毛球们趁机掉头,钻过巢玄双腿,将葵菜一扫而光。那女子岂是吃亏的主儿,捡起木矛,拼命去追。一路上,她连扑几次都没得手,反而摔了一身泥。她的心里有些慌,想赶紧回去,免得家人担心,毛球们却毫不留情。待女子停住,一齐立起身子回头望,眯起眼睛,悠闲地捋着长耳,顺着风向整齐划一地左摆、右晃、前倾、后仰,连一旁的枝丫都自愧不如。女子气得大叫一声,猛追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带入一片山谷。此时,她的两腿已经不听使唤,脑袋疼得发胀,心跳得飞快。本想攒足力气,咒骂那些该死的兔子,可是一转头,竟然发现了一大片苎麻。那一夜,她睡得很香。转天,晨光初现,女子拼命拽起睡眼朦胧的两兄弟,奔向那片装满希望的山谷。在她的指导下,兄弟二人合力砍下苎麻,扒去叶子,抬到溪边浸泡,再用锋利陶片刮去外皮,留下缥带般的青皮。经过几天日晒,麻线初露端倪。此时,布满尘土的纺轮终于派上了用场。只见,她将木棒插入圆孔,顺着轮盘绑上麻线,接着用力一转,一堆乱麻瞬间被牵伸拉细。瞟着四只蹬得溜圆的大眼,美丽的女子哼起了那熟悉的调调。“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之。”交煦陶醉在了这样的意象之中。

“涌父后来又与你讲了什么?”交漪耐不住性子,问道。交煦对他此时插话颇有些不满。

涉沉吟许久,“他说,‘我知道你是孤独的,甚至甘于孤独。但是我希望你能向孤独再迈一步’。”

“‘再迈一步’?这是何意?”

涉继续道:“一生是否有价值,所为是否符合义,应由你自己来决定。你恐怕自以为很勇敢,可是我觉得还不够。真正的强者,要能掌握自己的意志。我所说的,也许并非真理,这需要你自己去思考,去把握。不过,我确信,你仍有机会选择高尚。”

“啊——不懂。”

“漪,你能驾车吗?”

“能。”

“一定要去蓟。”

“为何?我要回静——”交漪拦住了煦。

“你们回不去了。”涉看向交煦,“对了,静泊坡的一位交氏祖辈并没有死。”

“是谁?”交漪问。涉只笑了笑。

交煦更加急切,“你如何能确信?”

“因为我和彗都见过他。”涉起身,拍了拍尘土和杂草。“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说着,涉径直走到山崖边,一只脚已悬空踏出,山崖下是大片密林,鸟鸣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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