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紧跟着回应:“秋日凄凄,百卉具腓。乱离瘼矣,爰其适归?”
交涌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跃跃毚兔,遇犬获之。”
涉笑了一笑:“荏染柔木,君子树之。往来行言,心焉数之。蛇蛇硕言,出自口矣。”
交涌突然咳了一阵,而后仰天长叹:“何必欺我?”
涉沉默了一阵,又赋:“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交涌接着赋道。
涉没有回应。
“你意欲何为?”
涉表情冷漠,起身,想要离去:“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交涌攥紧拳头,涨红了脸。“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不死何为!”
涉止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交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冲着闻声而至的婢女摆了摆手,赶了出去。此时,涉见交煦正朝这边瞧,便转过身,回到交涌身旁,低声道:“放心,我不会害她。”交涌刚要讲话,涉立刻跪倒,两拜,“大人,我有太多的不得已。我对不起您,对不起时,金氏对不起你们!”说罢,起身离去。
交煦见涉离开,便回了屋,她有太多问题要问,却实在不忍心。此时,涉守在院门口,脸色惨白,双眼直勾勾盯向御人离开的方向。
半个时辰过去了,火势小了,外面安静了许多。长长的嘶鸣过后,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外,等了一阵,没有动静,婢女首先警觉起来,但看到涉毫无反应,便又打起了瞌睡。伴着马鼻一声响嚏,马车缓缓驶离。
交煦在屋内心神不宁,索性出来走走,见到涉,忍不住问道:“璎和盼儿呢?”
涉缓缓吸了口气,小声答:“邯郸。”
“邯郸?”
“离丘那里。”
“啊——”
“他还好吗?”
“挺好的,继承了家业。”
“哦。”
“他讲了一句话。”
“什么话?”
“只有煦在,心才是暖的。”说罢,涉倚着院门立起身,提着剑离开了。
不到半个时辰,涉赶了回来,长舒一口气,道:“该走了。”说着,去牵马车。他先将交漪扶上车,再和交煦去扶交涌。此时,涉紧扣交涌的臂膀,用力拍了两下。交涌看了看他,微微点了下头,轻声道:“我把他们交给你了。”涉用温和的笑脸给予回应。“他们两个。”涉的笑脸纹丝未动。
走到嬴弦身边时,交涌停下住了脚步。此时的嬴弦紧紧抓住婢女的手,头靠在她的身上,似睡非睡。婢女咬着牙,调整着姿势,她还未能适应。因为,刚刚处在这个位置的人是交漪。
交涌拍了拍身旁的煦,口中念叨着:“到家了,不走了。”
“涌父,我们到安邑就好了。”交煦心中急切。
“你们走吧。”
“不,涌父,您不走,我们都不走!”
“傻孩子。”
“带上弦母一起,如何?”涉插了句,语气较煦柔和了许多。
交涌轻轻拉起嬴弦另一只手,苦笑道:“走不动啦,都走不动啦。”说着,将玉牙壁掏出,递到煦的面前。交煦眼中噙着泪,说不出话。“迟早要分别的。”
“父亲!”车上的交漪挣扎着起身,发出了父子间最后一声呼唤。交涌冲着儿子笑了笑,点点头。接着,慢慢将嬴弦的目光引向交漪,“弦,认得他吗?”
嬴弦眯起眼,仔细看,仍旧眉头紧锁,“不认得。”
“他是漪,是我的儿子,你的家人。”
“哦——”
“他呀,是天下最好的孩子。”嬴弦仍旧面无表情,右手微微抬起,似乎想要指向交漪,但终究没有举起。“他要回家啦,地不能没人管呀。”嬴弦“哦”了一声,“我呢,不走了,留下了陪你,如何?”嬴弦下意识地点点头,目光仍旧呆滞。
交煦上了马车,吞咽着泪水,尽力摆出笑脸,深情唱道:“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马车缓缓离开,“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交涌目送他们离开,用尽力气大喊,“大阳人,无所惧!”
此时,正午已过。
“……当兹新旧代谢之际,宜有南北统一之方,即由袁世凯以全权组织临时共和政府,与民军协商统一办法,总期人民安堵,海宇乂安,仍合满、汉、蒙、回、藏五族完全领土,为一大中华民国,……”大阳二七五二年腊月二十五,这是一个值得永远铭记的日子,是可以与三代禅让相媲美的伟大事件。然而,当人们将大清门命名为“中华门”,并费力地将牌匾翻转时,不承想那背面竟刻着“大明门”,人们只得重新制作一块新牌匾。
但愿,这是最后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