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涌将回信及明月珠裹进一件旧衣中,打算等到太阳落山,再置于祭坛之上。
“时啊,无论金氏是否为泰氏,我都要去秦国。”
“我随您去。”
“恐怕会有危险。”
“望儿可以的。”
“嗯——好吧。”
“若金氏并非泰氏,您会怎么做?”
“消除隔阂。”
“若金氏就是我们的仇人——”
“那么涉有真的可疑了。”
“他向漪传达的,泰氏就是制造大火的凶手呢?”
“我想,这一句是真的。”
“这样不是清清楚楚告诉我们,他们就是仇人吗?难道就是为了让我们去找他们复仇。”
“恐怕是的。我猜,这与在静泊坡留下短剑图案,是同样的。”
这一晚,东西并没有被拿走。
不想,次日,交煦意外地起得最早,交时不得不如实相告。
“这可是明月珠呀。”交煦的双眼瞪得溜圆。
交涌道:“我想了很久,只有这个法子。再说,那本来也不是我们的。”
“我们何时再去秦国?”
“这个嘛——”交时发愁了。
“你们可别瞒我。”
“你照顾好鹊儿、熠儿,还有洛儿就行了,等我们回来。”
交煦一听,便急了,反问道:“没有我,你们到得了秦国吗?没有我,没有商队,你们难道拉着一车布和粮食,去复仇?如今各国均设关卡,关税多少,你们可知?到了栎阳,如何贩卖货物?如何办理市籍,市税又是多少?你们可知?齐、赵、韩、魏、秦各国量值皆不同,同为一升,韩国的一升仅为秦国一升的八成五,你们可知?”
“不一定会遇到危险。”交时嘀咕道。
“不一定?那一定要吃,要住吧。”交煦插着腰,恶狠狠地盯着那两人,“不一定冒险,为何不带我去?”
鹊走了出来,“好啦,他们带你去,带你去。我听得出来。他们——也会带上我的。”
“带上你?”交时不解地看向鹊。
交煦扶着她,走到交涌面前。鹊道:“交涌大人,如果您不嫌我累赘的话,我可以帮上忙的。”
“那怎么行,你和西贤的婚事——”交涌还没说话,交煦抢先问道。
“什么婚事啊,不要难为他啦。”鹊继续道。
“可是——”
“您知道我的事。”鹊道。
“那你更应该过上好日子。”交涌有些激动。
“怎么啦?”交时刚问半句,就被交煦扯了一下,便不再说了。
“我感谢大家,这许多年一直照顾我。我没讲过,但是应该也猜到了吧。”
“嗯。”交煦小声答道。
“我其实——”
“你不用说的。”
“没关系,我要说。”交煦又低下头,她知道拦不住鹊。
“我其实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在遇到交涌大人前,我被亲戚断断续续侵犯了一年多,我当时并不太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一直和我讲,‘喜欢你才这样做’。我告诉了母亲,她却呵斥我‘别乱讲’。我越来越害怕,后来,后来,不止亲戚,还有陌生人。我感到周围都是恶人,他们看我的眼神都是冰冷的、嘲笑的,我只能偷偷离开。”鹊说罢,大家都沉默了,“我把事情告诉了贤,我不想对他有任何隐瞒。”
“你这样,太委屈自己了。”
“我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关怀,他的体贴,但我更希望去感受,去追求真正的东西,真实的东西。我虽然看不到,但是我可以想,喜欢想,我甚至比正常人更有优势,我可以静下心来想。这是我小小的骄傲,而西贤愿意听,喜欢听我讲这样胡乱的想法,这就够了。”
“我希望你能留在这里——”
“涌父,您可是和我讲过大禹治水的故事啊。”鹊又抢了交涌的话,“前有应龙以尾画地,后有神龟驮息壤填渊。大禹就这样依循着应龙尾巴划出来的溪泉凿出一条条河川,导引大水奔流而去。此外,还有授禹河图的河伯。大人,您是大禹,交煦乃应龙,交时乃神龟,我愿做河伯,在您困惑之时,献微薄之力。”一段话讲完,三人哑口无言。
信回到秦国,交漪失望至极,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结果。明月珠被替换了,最后那一点点幻想随之破灭。金氏就是泰氏,是家族的仇人。涉同样也是敌人,那么金迩也必然是。根本没有苏氏、金氏,世上的大阳人只有两支,交氏和泰氏,势不两立的两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