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大没小,刁蛮刻薄,早已成了交煦的标识。但在内心深处,同样有着一片柔情。乡里的男子,她一个也瞧不上。粗鲁怎可说是勇武?怯懦怎可说成文雅?以前无人诉说,现在好了,有了鹊儿。她相信鹊儿不会透露秘密,渐渐习惯听她出些主意。
“今天,他看我啦。”
“哪个他?”
“就是他呀,我早就想他应当看我的。”
“好啦,你总算没丢了身份。”
“嘻嘻。”
“那另一个他如何呢?”
“他也不能放弃。”
“好狠。”
“他可是先看我的。我也没法子呀。”
“唉,幸亏我没法看你。”
“讨厌,走,我们去庆祝一下。”
“哎,姐姐慢点。”
“嘻嘻。”
“好啦,不要笑啦。”
“嘻嘻。”
“姐姐就像绿水上的一艘小船,挂着金色的帆,一直飘向到那满是桃花的岛上。”
“看来我得改变一下了,好在岛上准备一条花径。”
“呦,难了。”
“呸,不难。”
“你瞧瞧,说什么来着。”
“好了好了,从现在开始改。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唱得真好听,不过呢,姐姐会制彤管否?”
“讨厌,我再给你唱一首。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这是哪里的?我没听过。”
“郑国的。”
“好美啊。”
“是呀。”
姐妹二人刚刚出了院子,便听鹊儿道:“他俩来了。”
“呦,还真是。我是不是该避一避。”
“避什么,老实待着。”
两个男子也意识过来了,脸上的线条立刻变得僵硬。他们的外形实在对比鲜明,离丘其实不算矮小,但是站在罗頔身边,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罗頔五大三粗,走路带风,天生一股自信劲儿,迷倒过不少女子。不过,在她们倒下前,罗頔总会用淡淡的几句打消她们的妄念。必然的,他的出现引起了不少男子的反感。“我最讨厌匠人了,看看他们的眼神,都是昏暗的。”“是啊,整天坐在那里,慢慢地磨,慢慢地做,这也能叫劳作?”“不错,种田才是男人做的事,看看我这臂,看看我这肩。”“还有啊,倘若敌人来了,他们会和咱们一起坚守吗?”“有道理啊,他们靠着那点手艺,去哪都有饭吃。”“而且,我从未见他们祭社,祭神。”“所以啊,他们不值得信任。”可是呢,罗頔不以为然,他仍旧不得不与女孩们讲,“不要迷恋我,我可是大齐玉工,总有一日我会像大雁一样远去。”
眼看到了跟前,罗頔抢先了一步,道:“煦,是你让丘在觽上添卷云纹的?”
“不错。”
“为何呀?我的手下刚刚熟悉了工序,怎么能说改就改呢?”
“我觉得这样会更受欢迎。”
“那也应该提前告诉我呀,咱们两个商量商量嘛。”
“哼。”交煦故意向离丘一侧靠了靠,说道:“这是他的长项,试一试总没坏处。丘,你说呢?”
“若不好卖,再改回来。”离丘抓了下头。
“我觉得就挺好。”
“好吧好吧,下次可不能这样啊,煦。这可都是为你好。”
“嗯。”
“那我回了啊?”
“你先别走,我有话对你讲。”“丘,你先回吧,等试制结束,我请你喝酒。”离丘不情愿地转身离开,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了几次,发掘交煦和罗頔始终盯着自己,便不好意思地快步走开了。
“頔,你在这等一等。”
“何事?”交煦也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回了屋。
罗頔觉得莫名其妙,只得问鹊儿:“究竟何事呀?”
“不知道。”鹊儿撅着小嘴,摇着头。
过了有一阵,交煦从屋内探出了头,大声道:“你回去吧,没事了。”
“啊?我可以帮你,不忙。”
“快回去吧。”
“真没事了?”
“没事,没事。”
“好吧。”罗頔匆匆走了两步,回头瞧,见无人理,便继续走了。等到罗頔走远,交煦这才来到鹊儿身边。
“姐姐,这一招叫什么?”
“涌父教的,以迂为直,以患为利。”
“领教了。”
“姐姐,你看上他什么了呢?”
“嘻嘻,傻。”
“哦——原来如此。和姐姐的确般配。”
“嘻嘻。”“哎,不对,什么意思?是夸我吗?”
半个月后,期盼已久的社日节到了。在阵阵鼓声和熊熊篝火的衬托下,空气中弥漫起青春、力量与诱惑的气息。女孩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男孩们努力展示力量与敏捷,孩子尽情的跳跃,歌唱,长者摆起手,晃起头,洋溢幸福的笑脸。腼腆的男女突然变得热情,冒出含混不清却毫无掩饰的话语,羞于讲话的少年纷纷牵手起舞,目光中带着渴望与迷醉。交煦是这里的明星,她用力扭动着身体,尽情释放着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