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朝找了整整三天,毫无头绪,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产生了轻生的念头。自从离开越国,他失去了信心,丧失了尊严,从一个冲锋陷阵的将领,变成了连颗珠子都看不住的废人,“回到安陵,到底图什么呢?宝珠也好,谶璞也好,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找到了,又能如何呢?”交朝在逆旅又呆了三日,陪伴他的只有香醇美酒。
回到临淄,交清并没有怪罪朝,她有了可怕的预感,“难道从一开始,方向就错了?难道他们是同族?为何不现身?”此时,她想起了女儿的邀请。可是,有心无力了。
她有时会想,谶璞是否真的存在。即便存在,一介凡人是否能够得到。自从交辰带回那句隐语,生命中便充斥着各种猜测、幻想与失落。将近四十年,四十个寒暑。有这四十年,同馆会成为什么样子,有这四十年,豹也许会步入朝堂。不,无需如此,这四十年,如朔那样自然安详,如辰那样轻松自在便好。不,那样的话,我如何对得起惨死的父辈呢?也许,这就是神的安排吧。我做了所有努力,我无愧于心。也许重新再来过,仍会如此,我就是我,我不是辰,成为不了朔,我仍会相信父亲,仍会历经无数岔路,最终抵达这里。
大阳四一九年,交清毫无征兆地离去了。大家发现她时,她正静静地仰望天空,望着那颗星,它是如此明亮。
得到消息,交辰不得不捧着先人们的神主来到国都,主持家事。在交清的葬礼上,交辰依照她的遗愿,诵读祷文:“虔诚的大阳人啊,你赤条条到来,得到神的眷顾,点燃生命,完成了使命。你和先人一样葬于黄土之下,失去了希望,不再有恐惧,这是神的安排,祖先的召唤。黄土之上,你将永生。”
交朔,令人哀叹,承受了太多,付出了太多,可惜现实不遂人愿。国安,令人怜惜,遇上了一个残酷的时代,遇见了一个同样痴情的男子。交清,令人感慨,她在生前竭尽所能,她的梦想有人继承,她应该笑着离去。田豹的死,令人赞叹,勇于直视将要到来的死亡,为后人留下宝贵遗产。说起来,这才大阳人应有的高贵。
苏格拉底曾言,“在死亡的门前,我们要思量的不是生命的空虚,而是它的重要性。”既然死亡终究要来,早与迟便不是那么重要,所谓的未来与期待并不可靠,唯有今天的努力是否令自己满意。
我无法与先人们并论。他们对神明充满敬畏,对信念敢于追寻,或多或少皆有成就。固然,被后人记住的寥寥,却靠着他们的勇敢顽强,乐观善良,才有了一代代大阳人的延续。我只希望在临死前,能够鼓起勇气面对他们,笑着说:“我来过了,我笑过了,我付出了全部,我不再留恋;我不后悔,我不慌张,我看到了风景,我不负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