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收回目光,落在我身上,又道:“如今,又结交佞臣,贪墨弄权,祸乱国家。”
“当年他一家被抄,如今却要满国受累。”
我初时不明所以,见他讲到最后,便渐渐明了。我低着头,沉默许久,才艰涩地发出声音,“外公说的,是我父亲吧。”
老人扭过头,捏着酒盅,力道狠得指间泛白,咬牙切齿道:“我此生最恨之事便是未认清他的真面目,白白耽误了你娘亲。”
我盯着那空空的酒盅,平静下迭起的心情,道:“当年西园雅集上,沈希言道江家原是没落贵族,我心存疑惑,未尝多问,如今倒是解了惑。凝碧山庄素来只为帝王谋事,此事在父皇那里怕已经不是隐秘了吧。”
外公道:“你倒是冷静,还能想到这些,胜过我这老头子许多。”
我自嘲地笑笑,道:“故作平静这种事我还是擅长的。”
“唉。”老人一叹,道:“当年江家被抄后,太祖也有几分后悔。故而当今皇帝起初也有几分顾念,谁知他却不知收敛,结交明氏一族,哄诱明家渐生异心,酿成常青之祸。”
“皇帝又何尝不是借父亲之手除去明家这个隐患?”话一出口便觉不对,只听外公道:“此为其一,其二便是给成王殿下机会。不得不说,我虽不大喜欢那小子,可你那姑姥姥看人总没有错,如今他与安王高下立见,只要他不犯大错,结果显而易见。”
“外公慎言。”我提醒道。
“你这丫头,什么养成这种怯弱的性子?”
胤晟的结局我已猜到几分,却不知其中波折,而此时我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明氏一倒,江家如何独善其身?就算皇帝不追究,也不会允许江家成为第二个明家。更何况,我父亲他心不在权势富贵,他只要……”
“丫头!”外公及时止住我,叹道:“你与江家已经决裂,又管它作甚。”
我苦笑,我生于世二十载,与那人半分父女情也无,我管他作甚?可为什么,我总觉得事情并非如此。
我茫然地抬头,对上老人沧桑无奈的目光,他道:“早知你如此,我便不告诉你这些事。那小子再不济也能护着你。”
“外公找我过来,只是为了说这些?”
他盯了我片刻,道:“你要记住,你已与江家决裂,以后不论江家出了什么事,不论与你有何干系,你都不许插手。”
心中疑窦顿生,下意识地回道:“我若记不住呢?”
“你……”
只怕我此时太过叛逆,一反方才的怯弱,让外公愣了片刻。
只听老人家道:“丫头,所有的命数在你出生那一日起就都定好了,没用的。”
我心中更疑惑,“什么命数?”
不知外公是第几次叹气了,他起身,望着窗外的高天淡云,道:“那只是天定的命数,谁知人为之后又如何?你且去吧。”
外公说了这么多,到底还是没有告诉我,父亲要做什么,他要做什么,而我,又该做什么,而胤晟呢,江家的事他又知道多少?
走出房间,院子外不知何时多了辆马车,院子里胤晟和沈希音冷眼相对。
我走过去,站在胤晟身侧,向沈希音道别。
沈希音瞧了眼胤晟的脸色,咧咧嘴笑道:“我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