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晌,贺喜吃席的人方才慢慢散去,晚上又是另一番热闹,有好事的年轻人到半夜听完房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三天后,新婚的小夫妻相携着回门省亲,婚事就算『操』办完了。肖『露』在结婚第二天就换下新娘子的行头,穿上家常衣服,开始做饭、洗衣、收拾屋子,跟李凡妈妈下地干活,里里外外忙成一团。
李凡妈妈心里暗暗纳闷,甚至都有点怀疑,相亲那天是不是看花了眼?却又悄悄地揪着心,在心里一遍遍祈祷。
一切又都归于平静,剩下的事情就是过日月,熬光景,程家的日子似乎渐入佳境。
直到另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打破沉寂
;爷爷死了!
本来,爷爷是不会死的,最起码不会这么快就死。李凡闷闷地想。虽然村里的赤脚医生说,爷爷是老死的。
爸爸已经很久没来过老屋了。他来的时候,爷爷很高兴,两人在屋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李凡在院子里收拾。不久,就听到屋里传出高高低低的争吵声。
李凡先还不想进去,大人的事,总是不愿意让小孩子知道的,尤其李凡又是个女孩子。后来,争吵声越来越大,李凡不得不放下手里的活儿,进了屋。
爷爷一只手指着爸爸,一只手用力地抓着竹椅的扶手,手上青筋暴『露』。他老泪纵横,嘴唇哆嗦着,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
“造孽!造孽!老程家。。。老程家。。。完了,完了啊。。。”“怎么就完了?现在不是好好的?一家子都要饿死了,留个死物有什么用?没了它,日子倒好了。。。”
爸爸犹自辩解着,一脸的鄙夷,不知是对爷爷,还是对那个“死物”。
“混账!”
爷爷用尽全身的力气,暴喝一声,打断他,用手撑着竹椅,想要站起来,腿一软,又颓然地跌坐下去。他闭了闭眼,喘口气,用手指着门口对爸爸说:
“滚!滚!你个不肖子。。。”
爸爸看看李凡,脸上也涨红起来,顿了顿脚,扭头往外走。刚出门口,又转回来,从兜里『摸』出一卷钞票塞到爷爷手上:
“我走了,最近忙,就不常过来了。想吃啥,让李凡去给你买。。。”爷爷没有说话,手指动了动,不知道是要把钞票推开还是要接过来,头却像在思考着什么似的,深深地埋下去。
钞票无声地滑落,散了一地。
李凡把钞票一张张捡起来,放到爷爷手里,爷爷还是没反应,钞票又掉下来。李凡推了推爷爷,爷爷身子一歪,慢慢地倒下去。“爷爷,爷爷。。。”
李凡惊慌失措,大喊起来。爸爸已经走到院子里,听到喊声,又匆匆折回来,看到这副情景也吓了一跳。他把手伸到爷爷的鼻息处,又猛地缩回来,好像烫着一样:
“李凡,去,去叫刘医生。”
赤脚医生陆迎春到老屋的时候,爷爷已经被爸爸移到了床上。徐三儿先生也叼着烟卷跟在陆迎春屁股后头,他是正好路过。
爸爸有意无意地瞟了他一眼,两个人都没说话。
李凡看着爷爷,心里一阵难过。这些年,爷爷只在吃饭的时候才被家里人想起来,也不过是打发孩子送过来一碗饭,就好像家里养的一只猫或者一条狗一样,没人关心他想什么,需要什么。他自己孤独地住在老屋里,等待这一天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