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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悠悠生死别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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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福已扶郑帝起身,将一个大迎枕垫在郑帝身后,郑帝便半躺着靠在枕上,道:“崇恩不必如此,起来说话。朕并没有什么病,不过懒怠起来罢了。否则那起子太医早便宣扬开去了,朕哪还能如此清净。”

陈封起身,偷眼看去,只见郑帝面容衰老枯槁,面色无光,须发凌乱,全没了往日神采,不由得又落下泪来。道:“陛下御体不豫,便该好生将养,不可再忧心国事,国事自有政事堂打理。与陛下御体相比,便天大的事也要次之了。”

郑帝咳了两声,道:“你这是谏朕了?你谏的是,朕便纳你的谏。只除今日见你,再不问国事了。”

陈封道:“臣谢陛下。君父康泰乃是万民之福。”

郑帝从被中伸出一只手来,指指榻脚下一张官帽椅,道:“崇恩坐那里。朕许久未见外官了,今日我君臣好好说话。”

陈封谢了座。郑帝面色已稍见红润,又看洪福道:“外间还熬着药,你不去看着还在这里作甚?有甚事崇恩便不能侍候朕了?”

洪福躬身答道:“是。”便回身出屋。转身之际一眼瞥向陈封,恰陈封看来,四目相撞,便即各自闪过,洪福自掀帘去了。

郑帝微微喘气,半晌才开口道:“朕的身子是无碍的,你不必担心。南园还未修好,朕怎能一病不起。只是这南园修的有些晚了,只怕朕享不了几年清福了。”

陈封道:“陛下万寿,如今尚未及古稀,怎的便说这般话?陛下少说还要享三十年清福,待明年南园修好,陛下便可圣驾乔迁了。是以现下务要保重御体,若再因国事烦心,以致积虑,便不值当了。”

郑帝叹口气道:“你说的是,朕精神不济,身子又懈怠,原本也不愿再管这些事了。怎奈太子年幼,若将国事尽压在政事堂,担子却又过重了。没奈何,朕只得再撑几年,待太子十六岁,便教他当国罢。先时你上疏奏立太子,朕还有些怪你多事,现下想来,若早几年便如群臣之意册立太子,如今朕便可颐养天年了。”

听郑帝话中似有想念周王之意,若念周王,便也有怪罪陈封之意了。陈封一时不知如何回话,便只应声“是”,再不言语,只垂首恭听。

只听郑帝又道:“如今想想十年前...嗯,也未必有那么久,只七八年前,延佑年间,那时我郑国国力不振,四面被敌,南有楚,西有蜀,西北有党项,北边又有燕代,一年之中倒有多半年在打仗,更有几处同时开战的。如此,我郑国国如何能富?民如何能殷?国库之中只几十万缗银钱,各地粮仓也大半亏空,宰辅之臣每常为钱粮之事发愁,便只得拆了东墙来补西墙。但这七八年来,我郑国四方逐渐安定,百姓得以休息,钱粮也渐渐丰足起来。崇恩说说,这是为何?”

陈封道:“延佑年间方旭掌政事堂,其人多有私心,所用之人结党营私,上下不能一心,以致国事不能振作。及至景曜年间,陛下重整朝纲,罢黜方旭一干人等,重用袁、宋二位相公,革新弊政,平息讼狱,薄徭轻赋,赈灾济民,如此,自然百姓乐业,人口渐增,钱丰粮足,四方安定,国家方能兴盛至此。以此,郑国今日,皆是陛下之功。”

郑帝呵呵笑道:“你说这些,似是而非,只说皆是朕之功,朕也不必虚推,朕为天子,国事日兴,朕自然是首功。然朕却也不能居功,朕纵有功,又有哪个能赏朕?不过百年之后,史书之中,赞朕一个‘明’字而已。”

“崇恩,景曜这八年,与延佑年间有何不同?郑国能有今日,不过是因朕用对了两个人而已。这两个人,一个是崔默之,再一个便是你,陈崇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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