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敬看了一眼秦玉,仍旧不冷不热道:“秦都司不愧是天下名将,倒也快人快语。快活林是犬子杨鹏产业,死了的杨通是我那不成器的孙子,秦都司道我知是不知?”
秦玉道:“杨都知拳拳忠君之心,又背负圣上重托,只怕鞠躬尽瘁,心无旁骛也是有的。”
杨敬冷笑道:“如此说来,陈太尉一心国事,想来也是无暇过问这等小事了?秦都司与陈太尉是何等交情,天下间谁人不知?却不知秦都司今日拨冗到这南园来,却是所为何事?”
秦玉哈哈大笑道:“杨都知说秦玉武将口直,杨都知却也不愧须眉英豪。杨都知说的不错,秦玉今日确是为此事而来。”
杨敬瞥一眼秦玉,不知他言语之中是否讥讽,却也不便发作,道:“秦都司乃是堂堂外朝上将,杨某不过区区内侍而已,便请秦都司赐教。”
秦玉正容道:“杨都知说哪里话来,杨都知乃是天子近臣,秦玉岂敢言教?前日之事,确是陈銮之过,若论起天理国法,陈銮确该以命相抵。然陈銮年少无知,他二人又素不相识,不知根底,言语不合一时意气用事,以致错手伤人,却也有情有可原之处。”
“情有可原?我的孙子便该白白死了么?”杨敬原本语音低沉,全不似黄门内侍,此时语音却突地尖锐起来。
秦玉道:“杨都知丧孙之痛,陈太尉与秦玉自然切晓。然此事非是陈家有意为之,陈銮也不知杨四方家世,否则,断不会铸此大错。逝者已矣,纵然陈銮以命相抵,于杨都知,于杨同风,又有何益?陈杨两家,皆是国朝股肱,若因此事闹了生分,岂非不美?”
杨敬道:“陈太尉功盖当世,权倾朝野,杨某岂能不知?两家若是就此结了仇,日后杨家只怕不能在朝中立足了。若以此权衡利害,杨某自然要忍气吞声,忍辱偷生了。倒要多谢秦都司提醒。秦都司不愧科甲出身,又为武将南征北讨,果然文武双全,行事也是恩威并用,软硬兼施。”
秦玉呵呵一笑道:“杨都知错会了我意矣。秦玉并无此意,陈太尉也非以权势压人之人,杨都知万勿作此想。杨都知,原本陈杨两家并无往来,利害也毫无干系,然此事一起,便有了纠葛了。若是两家结仇,势必要斗个你死我活,鹬蚌相争,自然有渔翁得利之人。然两家若能化干戈为玉帛,结为至交,同进同退,共荣共辱,只怕在我郑国,无人能做陈杨两家敌手,日后朝堂,也无人能撼动两家位份。请杨都知思之。”
杨敬眯起眼,沉吟片刻道:“秦都司之意,是要杨某卖了孙儿性命,求得结好陈太尉?秦都司所说渔翁得利之人,又是指何人?一桩案子,只依我郑国律法审理也就是了,依律断案非是私仇,哪有两家争斗之说?又怎会你死我活?又何来渔翁得利?秦都司未免过甚其辞了。”
秦玉笑道:“杨都知,两家合则两利,岂有求好之说?渔翁得利非是实指,你我争斗,满堂皆是看客,岂无得利之人哉?骨肉至亲,若不爱子岂能爱人?纵然至圣至贤岂能外乎?杨都知说依律断案非是私仇,便是未推己及人了,岂非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