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封叹口气道:“你做这事倒也不为有错,然若是昨日如此行事,便有许多转圜余地。今日便晚矣。”
陈圭道:“是。小弟昨日原也想及此事,然昨日天色已晚,城门已闭了。又得知那杨敬与杨鹏皆在城外居住,才拖延至今日。”
陈封冷哼道:“我是何人?城门关闭又如何?便出不得城么?”
陈圭面色颓败,忽地跪地道:“大哥,总是小弟谋划欠周,误了大事。若因此害了大郎性命,皆是小弟之过,小弟有何颜面再见父亲,再见大哥?”
陈封看看陈圭,长叹一声道:“此事也怨不得你。你虽是大郎叔父,却不过长他五岁而已,也未经过事。我知你自幼时便与大郎情义深厚,自是一心要救他,岂能害他?况且此事纵然我昨日得知,亲去见杨敬,那杨敬自恃有当今宠信,未必便肯卖我情面。那杨鹏丧了一子,杨敬又爱杨鹏如同己出,自然不肯轻易罢手。我只未想到那杨鹏昔日不过一个市井泼皮,处事竟也这等滴水不漏。他若听闻我名不肯下轿,我自有法子惩治他。然他不违礼数,我却也挑不出他错处来。你且起来,只说后来如何了。”说着将陈圭扶起。
陈圭道:“直至过了午时,沈判官才退了堂,便唤了小弟去。今日堂上大郎与四个家丁供词并无差缪,若依大郎供述,沈判官当可免去他死罪。但那杨家有快活楼掌柜并一干店伙供词,皆说店内并无人收大郎银钱,也未应承使歌伎唱曲儿,又说是大郎借酒生事,打砸酒楼家什,并放火烧店。一干店家上前只为劝阻,并未出手殴打大郎五人。那杨通更是见大郎放火,要上前救火,大郎乘其不备,一剑将其刺杀。”
陈封道:“两方各执一词,却也不能就此定罪。”
陈圭道:“沈判官也说,若只是如此,便不能定大郎之罪。然那杨家...”他偷觑陈封一眼,又垂下头去,接道:“那杨家寻了五七个酒客上堂作证,皆说是大郎五个先生事放火,才有后来殴斗杀人情事。如此...便坐实了大郎罪名。”
陈封脸色一沉,却未言语。推官一职专掌刑名,专司审案,陈圭任推官已近两年,却未想及旁证这一层,实是不该。但陈封见陈圭如此负疚自责,却也不忍多加责备。
陈圭道:“那几个酒客皆是梁都乡绅,所言沈判官不得不纳。若信了他等供词,大郎罪名便难以推脱。沈判官又问大郎与四个家丁,他几人却抵死不认,只说确是店伙先出手,那杨通更欲伤大郎性命,大郎仓促之下才使剑,误伤了杨通性命。沈判官几番问话,他五个皆未改口,沈判官便说此案情由不明,尚需查探,便要退堂。”
陈封道:“有沈山远情面,沈孔修确是有心周全我儿。且不论成与不成,这份情义,须不能忘了。”
陈圭道:“哪知沈判官语声未落,那杨鹏便出言阻止。杨鹏本在一旁设座观审,始终未曾插言,此时却要插手问案。他有六品官身,又是案子苦主,沈判官无由阻他出言。杨鹏便要沈判官动刑,沈判官自然不肯,言道大郎亦是六品官身,如何能加刑?那杨鹏说道:‘大郎虽有官身,四个家丁却是白身,如何不能动刑?五木之下,他几个岂敢不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