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尼孜心潮澎湃,躬身领命。
……
当新沙州的变革之风,如火如荼地席卷整个西北腹地时,这股风暴的余波,也终于抵达了它预定的第一个目标——凉州。
凉州,河西走廊的咽喉,丝绸之路的重镇。
这里是整个西北最繁华的城市,也是粟特商人和他们背后中原世家势力的核心据点。
安氏商团的总部,一座占地广阔、雕梁画栋的豪奢宅院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安氏在凉州的最高负责人,大掌柜安崇彦,正脸色铁青地坐在主位上。
他的身旁,分坐着康氏和石氏商团的代表,康景纯与石万兜。这三人,便是凉州商界呼风唤雨的三巨头。
但在今天,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怒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慌。
就在半个时辰前,一队来自新沙州的骑士,在一名年轻官员的带领下,如入无人之境般,直接闯入了这座宅邸。
他们没有通报,没有客套,甚至没有正眼看一眼那些试图阻拦的护卫。
为首的那名年轻官员,自称靖安总局校尉卫平,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一份烫金的请柬,扔在了安崇彦的面前。
那姿态,不像是在送请柬,更像是在下达最后通牒。
“王爷有令。”
卫平那冰冷的声音,至今仍在安崇彦的耳边回响。
“十日之内,凉州三大商团,各家主事人,必须亲赴新沙州,参加‘西北开发投资总公司’成立大典。聆听王爷训示,共商西北未来。”
“此为请柬,亦为军令。按时抵达者,为王府之友;逾期不到者,视为与王府为敌。”
“届时,税务稽查总队将进驻凉州,彻查尔等历年账目。凡有偷漏税款、走私违禁者,一经查实,家产充公,主犯问斩!”
“王爷还说,他知道你们背后站着谁。他让你们给长安和洛阳的贵人们带句话——”
“整个大西北,只有一个主人!谁的爪子伸得太长,就别怪王爷心狠手辣,连胳膊一起剁了!”
“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说完,那名叫卫平的校尉,便带着他的人,扬长而去,留下满堂死寂和一群面如土色的商团高层。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康氏的代表康景纯,一个养尊处优的胖子,此刻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拍桌子。
“他李唐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种,侥幸得了些机遇,就敢如此猖狂!他以为赶走了吐蕃人就能在河西走廊无法无天吗?”
“他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石氏的石万兜,则是一脸的愁苦与惊惧,“查账?追税?还要问斩?我们哪家商号的账经得起这么查?这分明就是明抢!”
安崇彦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盯着桌上那份制作精美,却又透着无尽杀气的请柬。
狂妄!霸道!不留余地!
这就是那位年轻的西北王,传递给他们的信息。
他根本就没打算和他们商量,甚至连虚与委蛇的姿态都懒得做。他就是要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告诉他们——要么跪下,要么死!
“安兄,你说句话啊!”
康景纯急道,“我们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必须立刻将此事飞鸽传书,告知太原、范阳和荥阳的家主们!请他们定夺!我就不信,他李唐还敢与天下世家为敌不成?”
“告知家主?”
安崇彦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他缓缓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你们还没看明白吗?李唐发出这份请柬的时候,就已经算准了我们所有的反应。”
“我们去,就等于自投罗网,从此任他拿捏。我们不去,他的税务稽查队立刻就会像狼群一样扑上来,将我们撕成碎片。我们向家主求援,等消息一来一回,一个月都过去了,到那时,我们坟头的草都该长出来了!”
安崇彦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熄了康景纯和石万兜心中最后一点侥幸的火焰。
是啊,李唐的阳谋就摆在面前。
这是一个死局。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石万兜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安崇彦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做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良久,他才重新睁开眼,眼神中只剩下一种认命般的灰败。
“来人,备马。”
“我们……去新沙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