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这些时日,整个张家都风平浪静,丧礼也在逐步进行着,只有一点让廖星火觉得有些奇怪——他最近好几天没瞧见张海客了。
准确来说,张海楼与张海侠动手那天起,张海客好像就不见了踪影。
廖星火也不好为着一个张海客的踪迹去旁人询问族老,想来他又是去忙活其他非他不可的要紧事去了,也就按下不提。
张海侠平日里一向都很正常,但最近,连张海楼也前所未有地安分了下来,安分得其他张家人有些不习惯。
更有甚者,不知怎么想的竟跑到廖星火这里告状,说张海楼安分正常得有些不同寻常,是不是上次被打了心里不忿,在暗自筹谋些什么……
放在往日,廖星火才不管是不是有人在筹谋什么,但如今不一样了。
他把张海楼叫到了自己院中。
张海楼确实异常老实本分,向着廖星火问了安之后,就立在一旁,很安静的样子。
廖星火早已想好该怎么对付他,先是将人晾了一会儿,而后又在碧云给他读游记的时候,让张海楼接过这个伙计。
想来张海楼这样的性情,何时给别人念过书,且不说一读就要读很久,语速不能快也不能慢,更不能像是弹棉花一样没有丝毫的起伏。
他一急,就是廖星火预想之中拿捏他的时候了。
谁料张海楼虽是先沉默了一会儿,但接过游记之后却读得很好。
字字句句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泼墨山水画,廖星火明明是看不到的,却像是跟着他的声音,身临其境了一般。
廖星火听入了身,直到张海楼将这篇读完,换了开头读下一篇的时候,他才像是品了上好的茗,口齿生香地叫了听。
张海楼就收了声,接过碧云递来的清茶润喉。
因为这会儿无人说话,他喝茶的声音就有些明显了。
廖星火心软了三分,待张海楼喝完了茶,便轻声开口:“张海楼,我上次打了你,你心中可有怨怼?”
张海楼又是一阵沉默,廖星火都有些皱眉了,才听到衣物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不轻不重的东西伏在了他的膝盖上。
早上蒙着纱布的青年身形一抖,伸手去摸,摸到了一手柔韧发丝与发烫的耳尖。
……是张海楼跪在地上,枕到了廖星火的膝盖上。
廖星火本该让张海楼起来的,但张海楼如此举动与存心冒犯不同,反而有些示弱认罚,乃至撒娇的意味,还是孩童向着长辈的那种。
因此,他就犹豫了一下,给了张海楼开口的机会。
“且不提我那是犯了错,就算是没犯错,夫人想打我又有什么不可……”
廖星火的手拿走了。
“这么听来,你还是心中有怨,否则何至于说这样的气话。”
“我说的不是气话。”
张海楼微微抬起头,没有完全离开廖星火的膝盖,与此同时,他竟大胆握住廖星火的手腕,将他微凉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
“夫人,你可以尽情地打我。”
疯了。
张海楼是不是被他打疯了?
廖星火的手腕被人握着,完全被张海楼放肆的言语给镇住了,一时忘记抽手。
碧云也看呆了。
但是看呆之余,碧云又突然想起了廖星火原本计划中的接下来的安排,一下就有点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