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星火其实也知道自己有时所想是不大正常的。
他不知道自己那些不大正常的想法是变成了活醴之后才开始不正常的,还是他由始至终都不大正常,只是在此之前从未有契机将这些不正常体现出来。
但无论如何他都知道,不会有人自己在快要被吃掉的时候,脑袋里还胡思乱想着他比所有的活醴都要好吃……饶是待宰的羔羊,临死之前都不会这样想。
这么想来,多半还是他自己的问题,而非成为了活醴的缘故。
越是紧张恐惧,思绪就越是纷乱。廖星火闭着眼睛,眼睫因泪水而粘在一起,滚烫的泪珠从眼尾滑落,他几乎是期待着饕客即将咬断他喉咙的利齿。
然而他等到的不是致死的剧烈疼痛。
而是——
24.
廖星火被吃掉了。
不是撕咬肌理,饮干鲜血的吃。
而是另外一种。
饕客还是很饿,却已不再是饥饿感灼烧身躯,无法忍耐的饥饿。
他像是饿了太久之后被喂了个半饥半饱的野兽,纵然尝到了美味,腹中也稍微填了一些,但珍馐在前,捕食者的天性令他愈加渴·望。
然而,野兽之外,还有人性与感情,那些言语无法言毕的东西如同缰绳一般,牢牢勒在他的喉咙,限制着他的举动。
宽大的手掌轻轻地顺着还在颤·抖的少年的脊背,黑瞎子的呼吸时紧时重,仿佛还在暗中抵抗着什么。
床帐内香气芬馥,饕客身上的水还未干透,蜷缩侧卧着的活醴也像是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了。
与黑瞎子相比,廖星火显得过于柔软雪白了。
他没有日日骑射练武熬打出来的筋骨,也没有蒙古人天生的大骨架与餐餐肉蛋奶养出来的宽厚体格,更没有在太阳下晒出来的健康肤色……
除了来到庄子后的半月余,这半年以来,他几乎没怎么活动过,不晒太阳,饮食也因为消耗少而摄入不多。
再加上,他还是少年体型,此时虽然云销雨霁,但残存的些许也足以让他缓不过神来。
黑瞎子的每一次安抚,落在廖星火的脊背上都令他控制不住地瑟缩颤.抖,几乎要从喉咙间发出呜.咽声。
不疼,但比疼痛还要磨人。
神志恍惚的少年活醴在黑瞎子不知是安抚还是某种延续的轻抚里,无法抗拒沉重疲倦与困意地睡着了,梦中也还是有模糊不清的人在如影随形。
他睡着的时候,小王爷却是始终不曾合眼。
廖星火住的这座小院已经是庄子里最为安静隐蔽的地方了,但是小王爷觉得还不够。
明明少年躺在架子床里侧,他自己挡在外侧,再外还有床帐、屏风、门扉与院墙,可他还是觉得有无数威胁在暗地里潜伏,只要他松口,就会有别的阴险的饕客将小活醴叼走。
那些饕客可不会如小王爷一般,进到嘴里的肉也能一寸寸控制着浑身肌肉将齿关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