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纱帐倏然从外面被人掀开,廖星火猝不及防之下发出了一点声音。
那声音很像是有人很坏地故意挤压小猫时,小猫从胸腔里发出的细微声音。
掀开纱帐的人手指动了动,将纱帐挂在银钩上。
“让人备了水,你梳洗一下……脏兮兮的。”熟悉的声音道。
廖星火快速眨动着眼睛睁开一点眼缝,瞧见了双手抱臂的高挑男人。
是黑瞎子。
活醴浑身骤然一松,眼前有一瞬间的发黑,缓过来之后才明白黑瞎子刚才说了什么。
他说他脏兮兮的。
……他确实脏兮兮的。廖星火自己都有些受不了地皱了皱鼻,从架子床上爬了下来。
屏风外面,多出了好大的浴桶,里面是飘着花瓣的热水,一旁的架子上摆了各种廖星火不认识的东西。
黑瞎子给他讲了一下那些东西的用途,就出去了,让廖星火好好洗洗。
屏风上还搭着看起来很新的衣服,但是黑瞎子离开之前说那是他前几年的衣裳,大概够廖星火穿。
殿内又只剩廖星火自己了,他茫然无措地看看浴桶,看看屏风,再看看被关上的正殿大门,更加茫然无措了。
总归,黑瞎子要害他早就害了。
廖星火仔仔细细地沐浴了一番,一出来就重新补上镇香膏,这才感觉安心了些。
黑瞎子像是有顺风耳,廖星火刚穿好衣服,他就从外面进来了,让廖星火躲到屏风后,他让人来清理。
这大概是个开始,自这天之后,廖星火就被黑瞎子收留了。
9.
采香队对廖星火的追捕与搜查并未持续多久,一来,内廷里不是他们放肆的地方,二来,他们恐怕是觉得逃走的活醴被内廷里的饕客抓住当做天降的香饽饽给吃掉了。
但廖星火不曾懈怠,每天都认认真真地涂抹镇香膏,一盒圆奁快要用完的时候,黑瞎子翻了下库房,将落灰的一匣子镇香膏都给他了。
不止镇香膏,平日里,廖星火吃黑瞎子的,用黑瞎子的,还睡黑瞎子的。
反正黑瞎子每顿餐食都好几十道菜,他一个人本就吃不完,给廖星火吃吃也吃不完,还要剩十之八九。
而他的份例比照皇子阿哥,阿哥们的份例不止养活自己,还能养活一整个后院,黑瞎子只养廖星火一个,更是绰绰有余。
睡的地方更不用说了,三进宫殿,光是床榻都不知道有多少个,要不是廖星火不能离开中院正殿,他一天睡一个床也能睡上许久。
廖星火不曾放松警惕,就那么每天心惊胆战地把自己养得白白亮亮,个子都抽条了。这个时候的他要是再往那个墙角躲,就很难不被人发现了。
黑瞎子不是一天到晚都在二所里,天不亮的时候,他就要去读书,读完书午后还要练骑射,晚膳前才会回二所。
黑瞎子不在的时候,廖星火就练字,男人闲暇时会教他认字打发时间。
廖星火的字写得歪歪扭扭,但他很珍惜自己写下的每一个歪歪扭扭的字。
他写完最后一个“永”字,放下毛笔,轻轻呼出口气。
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大作,少年转过身,想要去倒杯茶喝,一转身,却撞入了一个硬邦邦的怀中。
他迷茫抬头,黑瞎子正低着头,好像是在看他,也好像……
是在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