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家是江南官宦人家,当年廖星火的父亲被上峰所害,阖家投入大狱,张家适逢其会,为廖父洗脱冤屈,然后携恩图报,求娶廖家幼子。
廖父宁愿回去坐牢,也不要让幼子去做别人的男妻。
但他不是孤身一人,是阖家百余人口。
张家人并未咄咄相逼,但一百多条人命的救命之恩,这恩实在是太重了,他们又别无所求。
廖父辛苦顶着压力,却一筹莫展。
后来,是廖星火主动去了张家人下榻之地,表示自己接受了张家的求亲,他自幼早慧,并不像大人以为的那样不知道当人男妻是怎么一回事,他是深思熟虑过的。
后来廖星火远赴张家隐世之地,再也没见过父母亲人了。
到如今,已经好多年了。
久到母亲的眼角多了好多细纹,久到廖星火从小小少年长得比记忆中高大的父母还要高了。
大大的廖星火蜷缩着伏在母亲膝上,叽里咕噜地说着自己这些年的时候,母亲温柔的手掌梳理着他的长发,时不时询问两句。
她是聪明人,一到张家大宅,心中便有了数。
可她心里并没有松快多少。
就算张家待她的於菟儿再好,那个张家族长再尊重於菟儿,她心中也永远都不会放心。
廖星火知道母亲心中的担心,叽里咕噜的话语也停住了,转过脸微微抬起头,还像幼时一样趴在母亲膝头看她。
“娘亲。”廖星火用脸颊蹭了蹭母亲的掌心,“我知道当年你和父亲已经准备将我送走了。”
廖父廖母宁愿忘恩负义,也不愿让幼子去当男妻。
廖母掌心一顿,反手捏了捏廖星火的脸颊。
“你既知道,当年为何还……”
“因为我想好了嘛。”廖星火被捏着脸颊,声音有点含糊,“那些恩人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通天本领,却千里迢迢来寻我做族长夫人,肯定是对我有所求。我不怕他们有求,只怕他们无所求。”
廖星火知道自己对他们而言很有价值,所以才会直接上门应下婚事。
再说了,张家虽是携恩图报,可并不曾逼迫,逼迫他们一家的,反而是廖家内部,他们不敢得罪救命恩人,又想搭上救命恩人的通天手段,只舍去别人家的一个小孩而已,他们哪里会舍不得?
廖星火知道自己走了,父母家人遗患无穷。
他倒宁愿去搏一搏。
没想到真正来了这里,根本不需要搏,张启灵什么都应,什么都给……
“可他毕竟是个男子。”廖母仍然忧心忡忡。
这里的“他”很明显只能是张启灵了。
廖星火张张嘴,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薄面皮就开始发烫,烫得廖母松开手,担心是自己下手太重了。
可她根本就没用劲儿,怎么可能捏疼廖星火。
廖星火红着脸,小声说:“他是男子,我也喜欢的……娘亲,我喜欢的。”
廖母还未有反应,屋顶忽然有瓦片滑落的声音,两人一同疑惑地抬头看,什么也看不出,就又低下了头。
“你现在是喜欢他,他或许也喜欢你,可五年十年过去,他难道不想要子嗣?不想三妻四妾?不想儿孙绕膝?於菟儿,你不要耽于男子的情爱,你是男子,应该最懂才是。”
廖星火沉默了下来,因为他知道母亲说的全是真的。
室内安静下来,空气一时之间变得有些粘稠,粘稠得令人呼吸困难。
廖母心脏抽疼,她希望於菟儿对那个男人不要有丝毫情谊,只要相敬如宾,这样日后才不会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