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可以料想,在雄英继位以前,朝廷当兴教化,重开科举,续文脉,调整皇室宗亲的蒙荫待遇,培养相当的储官,清理天下田亩,清查税赋,轻薄徭役,重订税制;抵御边患、水匪,训练水师。”
“这既是标儿的责任,也是常升的愿景。”
“为此,常升后续将如何献策,引领大明去往怎样的方向,咱们兴许是看不见了。”
“但雄英肯定能见着。”
“只是这么一大摊子的事,纵然为了平衡,不可能寄予一人之手,可纵然提拔旁人代理,这么大的盘子,显然还是得有人总领。”
“最终,逐步还政于雄英。”
“重八你说,这个人会是谁,能是谁?”
老朱的面庞木然。
就像是一棵陈年朽木,看不见半点情绪的波动。
只是那死死攥紧的双手,昭示了他此刻心中的不平。
他从未如此清晰的认识到常升的重要性。
作为一个从最底层崛起荣登九五的皇帝,老朱自觉着天底下没有任何人不可或缺。
只觉得这天底下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就算是个难得的聪明人,多少有些沾亲带故,是个可以重用,但需要提防的“自己人”。
可若是他不懂规矩,不知进退……
离了他张屠户,还得吃带毛猪不成?
可现如今。
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王朝兴衰中一个要命的问题。
那就是权力的收拢。
所有的王朝兴衰都逃不过一个铁律,王朝初期,随着战乱人口减退,耕地的清查,一切资源重新分配时,权力也是从皇帝手中重新下放的。
在这个时期,一切官员都能在做出成绩后得到应有的回报。
所以人员升迁快,流动大。
可等王朝进入盛世之后,一个怪圈便会无可避免的出现。
随着地主阶级和士绅阶层开始盘踞科举之路,大举进入朝堂,并且勾连地方,形成实质意义上的党派或者利益集团,权力的争夺便会无可避免的出现。
无论是地方与地方的争夺,还是皇权与士绅们的斗争。
本身就是集权与放权之间的斗争。
所谓的中兴。
不过就是皇权之中出现了一个猛人,借着某一个契机将外放的权力重新收拢,再次分配罢了。
再强的驭人手段,任何的帝王心术。
在面对着上百年的时间和几代人积累的强大的利益集团面前,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因为归根到底。
士绅手中的权柄不过是皇权的延伸,只不过被地方渗透,不受皇权支配了而已。
想要消灭他们,实际上就是在动摇自己统御的根基。
直到常升的出现。
虽然他离经叛道,虽然他行事和谋略都几乎时刻踩着他朱元璋的底线试探。
但不得不承认。
这或许是几千年来他第一次没在史书中,却在现实中见到了一个从一开始就认知到这个问题,并且主动引入第三方,将皇权抬高,挣脱了权力斗争漩涡的泥潭,作为一个监督和裁判存在。
即便退上一万步。
常升做这些只是误打误撞。
可这娘亲舅大的,雄英若是在常升手中都“收拢”不回权力,还指望那些外人能主动归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