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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笼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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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雀谷内,汾水呜咽,仿佛也在为即将在此上演的闹剧而叹息。

一片被强行开辟出的空地上,粗木搭建起一座巨大的营帐,虽无雕梁画栋,却也旌旗环绕,甲士林立,透着一股生硬的威严。

帐内,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那几乎凝滞的、混合着野心、猜忌与不安的空气。

十三路反王、枭雄、豪帅,依照各自实力和心态,分列帐中。

东道主李渊,端坐主位之侧(未敢直接坐上主位),面带敦厚笑容,言辞温煦,仿佛一位热心肠的乡绅在主持邻里调解,但眼底深处那抹不易察觉的精光,却从未离开过帐内每一个人的反应。

其长子李建成侍立身后,神色矜持中带着一丝傲然;次子李世民则目光锐利,默默观察着在场所有人的细微表情;四子李元吉眼神飘忽,似乎对这场合既感兴奋又有些不耐。

前瓦岗之主李密,坐在李渊下首不远,身着锦袍,下巴微抬,顾盼间仍带着昔日号令数十万大军的傲气,只是那傲气之下,已难免一丝外强中干的虚浮。

新投麾下的王世充则坐在他侧后方,低眉顺眼,如同老僧入定,谁也看不出这位曾纵横洛阳的枭雄此刻内心在盘算着什么。

河北夏王窦建德,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衣,坐在那里如同磐石,沉默寡言,但那双看过太多民生疾苦的眼睛,却像鹰隼一样,锐利地扫视着在场的锦衣玉食者们,带着天然的审视与不信任。

倚仗突厥的刘武周、盘踞朔方的梁师都、自称皇族的刘季真等人,则聚在一处,嗓门洪亮,言语粗豪,不时发出夸张的笑声,试图以声势弥补实力的不足,眼神却警惕地瞟向李渊、李密等人。

幽州总管罗艺独自坐在一角,面色冷峻,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对帐内的喧嚣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的幽州铁骑,是他傲视这群“土鳖”的资本。

……

会议伊始,李渊作为东道主,起身致辞,语调沉痛而恳切,痛陈杨广暴政、天下板荡,强调各方豪杰当摒弃前嫌,共襄义举,推翻暴隋,拯救黎民于水火。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引得不少人附和。

然而,当话题进入实质性的“如何共举”时,温情脉脉的面纱瞬间被撕破。

“既然会盟,岂能无主?”

刘武周率先嚷道,蒲扇般的大手一挥,“我看就由唐公李渊来做这个盟主!兵多粮足,地盘又大,俺老刘服气!”

他看似拥戴,实则是想将李渊推上火炉烤,顺便卖个人情。

“刘兄此言差矣!”

李密立刻接口,声音清朗却带着锋刃,“盟主之位,非仅看兵力地盘,更需德高望重,深孚众望,且精通兵法谋略。想我李密,执掌瓦岗时,天下反王莫不景从!于情于理,此位……”

他话语未尽,但意思已明。

“呵,”一声冷笑传来,竟是窦建德开口了。

他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压力:

“瓦岗旧事,提它作甚?败军之将,何以言勇?若论德望,窦某不才,在河北倒是得百姓几分爱戴,只因某从不做那背信弃义、欺凌弱小之事!”

此言一出,既是嘲讽李密兵败来投,又隐隐刺了一下李渊吸纳各方败军的行为。

李渊脸色微微一僵,随即笑道:

“夏王言重了,我等皆是反隋志士,何分彼此?盟主之位,渊才疏学浅,实不敢当。只是觉得,需一位能令出必行、协调各方的高士……”

“协调?怕是都想让别人听自己的吧!”

梁师都阴阳怪气地插话,“要我说,谁都别想当老大!咱们有事商量着来!”

“商量?十几家人商量?打起仗来听谁的?贻误战机谁负责?”

李建成忍不住出声反驳,语气带上了几分急躁。

……

顿时,帐内吵作一团。

有支持李渊的,有推举李密的,有暗捧窦建德的,更有嚷嚷着干脆散伙的。

声音越来越大,唾沫横飞,几乎要掀翻帐顶。

李元吉甚至已经手按刀柄,对几个出言不逊的小势力首领怒目而视。

罗艺则冷眼旁观,嘴角噙着一丝讥讽的笑意。

就在争吵几乎要演变成全武行之际,一个清越的声音忽然响起,压过了喧嚣:

“诸位英雄,可否听贫道一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帐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位中年文士,身着玄色道袍,面容清癯,手持一柄羽扇,气质飘逸出尘,正是鬼谷门人“风摇子”。

他如何绕过重重守卫进来,竟无人察觉。

李渊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

“这位先生是?”

“贫道风摇子,山野散人尔。”

风摇子微微一笑,翩然走入帐中,向众人稽首,“见诸位英雄为反隋大业聚首,却因俗礼虚名所困,贫道心中焦急,特来献上一策,或可解今日之局。”

“哦?道长有何高见?”

李密挑眉问道,带着几分审视。

风摇子羽扇轻摇,侃侃而谈:

“盟主之位,权责过重,易生嫌隙。不若效古之合纵连横,成立一‘反隋之盟’。不设独主,而设一‘盟侯议事会’,在座诸位首领,皆为盟侯,平起平坐。”

“平起平坐?那遇到事谁说了算?”

刘季真嚷道。

“问得好。”

风摇子眼中闪过狡黠之光,“自然是……议事会说了算。凡有决策,由诸位盟侯共同商议,少数服从多数,如此最为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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