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踩在冰冷而粗糙的古老石板上,那些被岁月和风沙磨蚀了棱角、却依旧隐约可辨的陌生花纹,此刻仿佛正透过鞋底传递来某种无声的警示。
周渊的每一步落下,都仿佛不是踏在坚实的大地上,而是踩在某种脆弱的时间薄膜之上。
周围的景物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摇曳,产生令人晕眩的细微重影,仿佛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观察世界。
脚步落地的回声也显得怪异,似乎延迟了半拍,又从错误的方向传来,挑战着人的方向感。
空气中游离的异常能量粒子异常活跃,像无数细小的针尖,刺激着暴露在外的皮肤,带来持续不断的微麻感。
更诡异的是,周渊能清晰地感觉到细微的、方向完全错乱的气流,时而从脚底升起,时而从脑后吹来,彻底扰乱了人体对环境的正常感知。
“跟我来,核心神殿在这边。”
希罗娜的声音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格外沉稳,她显然不是第一次涉足这片被时间遗忘的禁地,对这里的环境相当熟悉。
她金色的眼眸扫视着四周,仔细辨认着方向,巧妙地引领着周渊,避开几处空间波动尤其异常、肉眼可见空气扭曲如同沸水的区域,选择相对稳定的路径,朝着遗迹那更加深邃、也更加不祥的核心地带走去。
越往里深入,那种无处不在的异常感就越发强烈,沉甸甸地压在周渊的心头和肩头。
石壁上的古老雕刻变得极不稳定,时而清晰得如同昨日刚刚雕琢完成,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散发着新石料的气息;时而又在眨眼间变得模糊不清,被千年的风沙急速风化,只留下斑驳的痕迹,仿佛在时间的长河中疯狂地切换频道。
耳畔开始出现持续不断的、低语般的杂音,仔细去听时,却又捕捉不到具体的音节。但偶尔,会有一些极其清晰、却又虚幻无比的声响碎片,如同冰冷的箭矢,穿透耳膜,钻入脑海深处——那可能是庄严而空灵的祭祀吟唱,使用的是早已失传的古老语言;可能是某种不知名精灵发出的、充满野性又或是痛苦的尖锐嘶鸣,刺得人鼓膜生疼;甚至可能是某种蕴含了滔天愤怒与失望的、非人般的低沉咆哮,仅仅是感知到一丝余韵,就让人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
周渊默不作声,但体内那中正平和的炁流已然加速运转,如同一条温润而坚韧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流转全身,护住五脏六腑和精神识海,抵抗着这种混乱环境对感知的持续侵蚀和干扰。
没办法,身为堪称肉身成圣的存在,他的灵觉比希罗娜更为敏锐,因此所承受的压力也更大,能清晰地“看”到无数细微的时空裂痕如同黑色的闪电,在周围的空气中明灭不定。
就在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一道巨大的、仿佛被巨力强行劈开、只剩半边的破损石门,踏入一个更为幽深、仿佛被无形力场笼罩的庭院时,异变突生!
前方不远处,大约十几步开外,一小片区域的空气毫无征兆地发生了极其剧烈的扭曲!不再是之前那种水波般的荡漾,而是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疯狂揉搓一般,视野中的景物瞬间变得支离破碎!
紧接着,在那片扭曲区域的中心,一株植物的虚影凭空浮现!
它的形态极其古老,叶片宽大而狰狞,边缘带着锐利的锯齿,叶脉中流淌着仿佛熔融金属般的奇异光泽,这绝非现代任何一个地区存在的植物种类。
虚影迅速变得凝实,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画笔飞速勾勒填充,甚至连叶片上细微的绒毛都清晰可见。一股强烈而纯粹、近乎磅礴的生机从它身上爆发出来,仿佛刚刚承受了生命宝玉那创生之力的直接滋润,绿意盎然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然而,这蓬勃的生机如同虚幻的泡沫,仅仅维持了一刹那。下一秒,那令人心醉的生命力就以一种违反自然规律的速度极速衰退、枯萎。
翠绿的叶片瞬间失去所有水分,变得焦黑、卷曲,然后如同经历了千万年的时光洗礼般,在一阵微不可察的风中悄然风化,化为最细微的飞灰,彻底消散在空气中。从极盛到湮灭,整个过程短暂得令人窒息,不过两三秒时间,仿佛一段被无情加速了千万倍的生命历程,以一种残酷而直接的方式,在两人眼前上演了一遍。
这不仅仅是幻影,而是时空异常已经发展到能短暂地、随机地从过去的某个片段中抽取物质,并将其强行投射到现实,却又无法维持其存在。这景象远超之前的能量波动,诡异、震撼,更令人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就在这令人心悸的异常现象彻底消失、空气中的扭曲还未完全平复的瞬间,两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侧方一堆巨大的、倒塌断裂的残垣断壁后疾驰而出,以训练有素的敏捷动作,精准地挡在了周渊和希罗娜前进的道路上!
他们的动作相当迅捷,却又带着高度的警惕和戒备,身体微微低伏,保持着随时可以发动攻击或防御的姿态。很显然,他们早已潜伏在附近,要么是被刚才那剧烈的时空异常现象所惊动,要么是早已察觉到了周渊和希罗娜这两个不速之客的闯入。
这是一对看起来颇为年轻的男女。
男子身材高大挺拔,即使穿着便于行动的现代款式的探险服,也掩盖不住其下精悍的身材轮廓。他的脖子上挂着一枚奇特的、用不知名材质打造的古老符石,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与周围异常能量波动频率迥异的光芒,似乎具有一定的稳定效果。他手中紧握着一根看起来类似登山杖的武器,杖尖点地,隐隐将身后的女子护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