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徐天翼的发言倒是让很多人都颇感认同。不止电话对面的邵梓在根本没人在看的前提下仅仅是因为深有同感下意识点了头,连坐在徐天翼对面的江秋都抿起嘴角,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以相当轻微,但确实存在意见指向的微妙幅度点了点头。
说完这句话,徐天翼也歪起了脑袋——倒不是他打电话时的肢体习惯有多别扭,而是窗外这个时候正好有一股不稳的气流,让本来和蜂鸟一样自如悬停的直升机晃了晃。
感受到异状,徐天翼眉毛拧了拧分外不适,最后还是不由得伸手扶住了附近的一个把手。
“没事没事,”话痨除了烦人也不是没有任何好处,飞行员倒是很会提供情绪价值,刚开始搭茬配合的俨然像是原本就兼职空少,但后面很快又泄了底,“小小‘风浪’不足为虑,就算要坠毁,我经验还是足的肯定会提前通知,所以没什么可怕的。”
“……你开过多少次飞机我不知道,我坐的次数比你开过的肯定要多,你这种吓唬人的小伎俩还是省省吧。”怼人就是顺口的事,徐天翼拉开电话的距离冲着驾驶座的方向反驳了一句,然后很快又全心投入转回了邵梓那边,“当然,虽然他们对我也有戒心,可能也是怕我站了其他人那边跑来诓人也有隐瞒的意思,确切的认知情况我没那么清楚。但如果只是选出几个有嫌疑的家伙,那我倒是有些把握。”
就在这时,电话对面再旁边的姓莫的家伙眉头微微一皱,毫不客气的就从邵梓手上截下了手机,“袁振。这个人在你的嫌疑清单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徐天翼确实不认识她,但也显然不是开天辟地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毫不犹豫继续给出了确凿的答案:“他倒是一直很安静,蛮老实的。我虽然没那么天真,因为这点小事就觉得袁振淡泊名利,完全不在意他父亲名下的那些产业归属,但坦白来说,袁大少确实没有任何联系或者拉拢我帮忙运作遗产的意思。”
“他没有动作,那那些和他统一战线的人呢?公司里的亲信下属、家族里更亲近的长辈、身边的狐朋狗友?”
“我也不是个傻子,不会想不到这种关联人。话说这种表述……你小说看多了吧。”
邵梓心说莫云晚这个张口就来的家伙控制住没随口蹦出一句“家族长老”已经是法外开恩了,但行动上也仅仅是没好气地夺回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手机使用权。另一边的徐天翼倒也是心领神会,了解他们在怀疑袁振,于是说起了据自己所知这家伙的动向。
事实上,和袁振自述的相仿,他确实对家族产业漠不关心。或许注定不长的寿命和遗传疾病让他不必考虑维系现在的生活水准到养老或者生育的开销,手头现有的财产就已经足够。
毕竟作为一个说到底算是家族企业里最年长的儿子,袁钟很早就把一部分产业转到了他的手上——也许这同样是因为这个儿子未来的理论寿命还没有袁钟自己踏踏实实活下去那样长久,现在他这样不婚也没法育的前提下,反过来还给父辈的投资收益大概率还要高于定期存折。
当然,这是在他们已知疾病这一袁振这辈子最大困扰的前提下。
徐天翼倒是不知道他们还了解了这些,只能说出自己视角上的合理性。
“如果是平时,起码远振集团和那些林林总总的分公司存在的法律问题我大多是在和袁振直接交流。集团有自己的法律顾问,我是主要为他们家族里的个人服务:涉及利益关系有时会和公司请来的律师合作,但更多只是在袁家人角度提供第二视角意见。袁振算个聪明人,起码在家族里姓袁的那帮人里可以说是出类拔萃,至少能感觉出遗产的事过度关注容易惹一身骚。所以,我倒不意外他压根没来找我。至于别人……”
说到这里,徐天翼也开始赶到尴尬。他的立场上说出这种话实在不太客观。
“实际上袁钟人缘一般,而且出了名的多疑,说白了就是疑神疑鬼。有过怀疑别人对自己的钱别有用心就主动打压的历史,再加上正当壮年、连六十都不到,大家原本更紧巴着讨好养老着的袁家老爷子,希望他能够更多的给自己一点什么,理所当然的到现在才有人想起这位也有遗产的事。”
看着莫云晚抱着手臂在自己对面侃侃给出指导意见,邵梓这么好的脾气都没来由一样觉得自己的叛逆期迟迟赶到很想置之不理,但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只因为感觉在理问出了莫云晚的问题:“袁家人以前只讨好袁钟的父亲,现在又这么流畅的转换了目标,意思是他们家里的财产总量并不集中,是吗?”
听了莫云晚总结时过于粗糙直白的“他们到底谁更有钱”,邵梓说出口的同时非常自然的结合动机修饰美化为了这么长的一段话。虽然莫云晚觉得太磨叽,但只是抱起手臂没有吐槽证明她对这个表述方式还算接受,让邵梓松了口气。
“这是一个……比较关键的问题。”徐天翼叹了口气,说着捂住手机和嘴走到了飞机末端,“这些话我本来不该说出来,但是毕竟事态紧急……袁家老爷子也就是袁钟的父亲很早就退休了,为了尽量减少需要签字的频次,也在这些年把手头尤其是国外的财产慢慢过渡给了袁钟这个独子。主要其实是避免高额的遗产税,很多富人都会这么做,但他还保留了一个关键的部分。”
“什么部分?”
基本确认江秋和很爱聊天的飞行员都没有在听,徐天翼才缓缓开口:“集团的股份。具体情况比较复杂,包括公司控股权力的运作。袁家老爷子以前是跟我的老师——也就是一位现在已经退休了的老律师商讨出了这个方案,但是也可以想办法简单的来说。你……你们应该知道控股百分之五十一就能作为董事会成员决定几乎一切公司决策吧?”
邵梓点了点头。虽然因为个人原因有那么一点仇富,但不爽也意味着存在关注,他确实懂一些自己一辈子用不上的小知识,“现在袁钟起码在市内注册的公司里地位显赫说一不二,应该说明他有这种程度的控股能力……至少实践上是这样,对么?”
“没错。虽然实践上是这个结论,不过袁钟对公司实际控股只在百分之三十左右,而袁老爷子到现在还占百分之二十一。剩下百分之四十九则从一开始就分散在袁钟的三个孩子和他们的家族信托那里,再剩下的才给了袁老爷子的弟妹和他们的后代手上。只有袁振因为到了年龄把股份搞到了手。至于具体的数额……接手家族产业的袁振占百分之十五,袁耀和袁祁两兄弟均分百分之十,袁祁那份死后应该会收回老爷子手上——当然,这是袁祁生前时的安排。而这是一个精心谋划过、实际非常微妙的数字。”
这看起来只像是最简单的小学数学题,只是涉及的变量实在太多。